學達書庫 > 步非煙 > 武林客棧·日曜卷 | 上頁 下頁 |
六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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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淩抱鶴左掌平平伸出,悠然道:「既然如此,炎天令請拿來吧。」大家這才明白過來,不由一陣譁然,毒舌咒駡之聲一齊騰騰而出。 「什麼狗洞裡鑽出來的賤才,大話倒說得輕鬆,還不給你爺爺滾下去!」 「你這賊廝鳥,胡說些什麼!看老爺上去將你一棍子打回腔子裡去!」 「這潑賊想發財想瘋了!」 淩抱鶴冷冷一笑,道:「比武招親如此香豔之事,也是你們這群渾人所能享的麼?」他突然出手,當空冷電急閃,袖中寶劍迎風晃出一道清亮的光影。隨著他的曼聲長吟「下地憩白草,何複上青天?」,劍芒吞吐開闔,越旋越大,冷電森森,倏然暴漲到十餘丈長短,淩空劈了下來! 但見劍氣鼓蕩,宛如山崩海嘯一般,向著台下眾人洶湧壓下。眾人一齊大驚,慌不迭地四下躲閃。「轟隆」大響聲中,劍氣砸在了演武場上。登時碎石橫飛,塵煙四起。眾人一齊掩鼻後退,狼狽萬分。 淩抱鶴袍袖一拂,長劍隱入袖中不見。迎風而立,傲然不語。福伯禁不住點了點頭。 只聽淩抱鶴冷笑道:「誰若自信能接下我這一劍,不妨上來!」台下眾人面面相覷。突地一少年喝道:「山東楊潛翼,來領教尊駕的武功!」就見他身形拔起,宛如一隻大鶴般扶搖而上,倏地雙腳閃動,在空中橫走八步,飄然落在了臺上。抱拳一揖,道:「兄台武功高絕,在下不揣鄙陋,前來領教,請了。」 淩抱鶴目光炯炯,盯住楊潛翼,道:「上得這個檯子,想必對自己的武功也有幾分自信。但若我告訴你天羅寶藏早已被人掘起,你還想打這場架麼?」 楊潛翼一怔:「天羅寶藏已不在了?你怎麼知道?」 「你休管我是怎麼知道的,回答我便是。」 楊潛翼氣勢一餒,想起淩抱鶴的高絕武功,忍不住喃喃道:「既然如此,我與兄臺本無遠仇近怨,何必定要刀兵相見?」他方一說完,淩抱鶴猝然低頭,一雙精亮的眸子有如寒電般盯在楊潛翼的身上,上下打量。楊潛翼被他看得心下發毛,強笑道:「兄台還有什麼指教?」 淩抱鶴眸子收回,爆發出一陣瘋狂的笑聲。楊潛翼就覺這笑聲中蘊含了無窮無盡的力量,宛如大海潮生般鼓蕩在身側。他自小勤苦修習,真氣頗為不弱,卻也禁受不住如此強擊,臉上漸漸變色。 淩抱鶴陡然收住笑聲,冷然道:「我本以為你有些骨氣,哪知也如這些俗人一般,貴物賤人。那便怪不得我殺你了!」 嗡然一聲長振,長劍已然出鞘。但見一泓秋水森森然橫在他胸前,靈光跳躍,有如活的一般。淩抱鶴淡淡道:「我這劍名叫『清鶴』,本不是出名的劍師所鑄,但在我手中七年,鐘石子品評天下名劍,將它列在第十一位。你懂我的話了麼?」 楊潛翼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臉上一片茫然。 淩抱鶴淡淡笑道:「你懂不懂都沒關係,因為死人已不需明白什麼道理了!」一劍刺出。 大漠之上炎風四溢,原本極為悶熱,這一劍刺出,楊潛翼卻覺一點清涼自眉間沁入,直直冰入他心底。刹那間萬千情事一齊湧到心頭,都化為無邊的恐懼,在心頭炸開。 楊潛翼鼓起最後的力氣,大吼道:「泰山無極道不會放過你的!」他真的已不再需要明白什麼道理了,因為他已明白了最終極、也最正確的道理! 那就是「死」! 這是惟一公正的道理,無論什麼人都無法抗拒它。當它閃爍著最誘人的光芒來臨時,你會發現,只有它,才是你真正想要了。 淩抱鶴目中的狂熱原本減弱了些許,此刻又暴漲起來,口中喃喃道:「我要殺人……」目光竟然又轉為妖異的紫色。他突然用力搖了搖頭,目中紫色稍減,環顧台下。眾人被他這紫色的妖瞳一照,都情不自禁地生出一陣寒意。 淩抱鶴臉上一陣蕭索:「難道天下風流,當真就斷絕了?怎麼不讓我看到一位真正的豪俠英雄?」他轉身向紅簾走去,續道,「那就讓我看看這位小姐,若是不中我意,何妨將此地殺個精光,免得玷污了比武招親的美名。」 福伯搶上一步,賠笑道:「這位少俠,比武大會尚未結束,還請少待片刻,到時,小姐自然會接見。」他的意思,是暗示淩抱鶴已穩可成為優勝者,何須急在一時?哪知淩抱鶴卻全然不理,冷冷一笑,道:「你放心,你們小姐決不會看上我,我也決不會看上你家小姐。」福伯眉頭皺了皺,不明白他話中的意思。 淩抱鶴已然走到了簾前,袍袖揮出,一股勁風將簾子震成兩截,摔了開去。但見簾後坐了兩位姑娘,一位身著綠衣,長得極為俊俏,當真可說是花容月貌,只嬌怯怯地坐在那裡,便宛如一朵帶露的芙蓉,清麗無比。只是此時被淩抱鶴所驚,滿臉紅暈,低了頭不敢看他。 淩抱鶴哈哈笑道:「果然是位美人。可惜啊可惜。」 旁邊另一位姑娘大馬金刀地坐著,卻是方才出手廢了旬無意武功的「大倌」。聽淩抱鶴如此說,她臉上倏然變色,一雙眉毛漸漸豎起,冷冷道:「可惜什麼?」 淩抱鶴淡淡道:「可惜如此一朵名花,倒要放到這群廢物裡招選,當真是糟蹋了上天溢美之心。不過這位小姐雖美,卻還是庸脂俗粉,在我看來,卻大大不如你。」他目中泛起一片彩光,凝視著大倌,聲音一沉,有如夢囈般道:「眉疏不畫,自青於黛,頰淡未掃,更赤於脂。外物不禦,心正眸中,當真是天上之人。古人贊絕代佳人為國色天香,我認為大謬不然,像姑娘這等人才,又有什麼色能畫出,有什麼香可擬就?那些脂脂粉粉、嬌嬌嬈嬈的仕女們,同姑娘一比,就如供在瓶中的花朵,美則美矣,卻太過嬌柔。像姑娘這般,才是玉鑄珠飾,渾然天成。」他一面說著,一面上下打量,竟似在賞鑒什麼絕世珍寶一般。雙眸之中,神光隱隱流動。 大倌素來以英雄自命,只恨不能生做男兒身,平生最痛恨的,就是別人說她是女子,當下森然道:「你敢對我無禮?」 淩抱鶴訝然道:「天生大美,本就是為了給世人欣賞的。在下既然生了這雙能識得大美的眼睛,自然不肯閒置了。何況傾慕之心,乃是出自天然,我口說我心,若是矯揉造作,便是欺心了。今日難得興會,便是有緣,在下雖然不才,卻也薄有幾分品貌,一雙兩好,你便嫁了我如何?」 大倌胸口一陣起伏,雙眉幾乎倒豎起來,雙目更如冷電一般,向淩抱鶴不住掃來。淩抱鶴卻全然不覺,臉上微笑極為誠懇,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別人怎麼說、怎麼看,他當真是一點都不在乎。 大倌突然道:「你看中我也可以,只要你能接我三招,我就嫁你如何?」淩抱鶴眼睛一亮:「果真?」 「果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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