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客棧·日曜卷(62)_步非煙

六十二

　　三、沙月飛鶴第二章板橋茅店夜色森

　　淩抱鶴突然欺身而上。洪範的武功也算不俗，但哪裡能擋得住他？眼前人影一花，方才還站在三丈外的淩抱鶴，已然欺到了身前。洪範一聲大喝，手中鐵膽向外摔出。淩抱鶴左手探出，洪範兩枚鐵膽尚未出手，就被他一手捏住。

　　只聽淩抱鶴冷冷道：「去地獄裡再後悔吧！」

　　突地一陣劇痛從手臂傳來，淩抱鶴真氣運處，洪範五根手指一齊折斷，真氣跟進，將他小臂爆成粉末。淩抱鶴勁氣上行，只聽格格聲響，洪範的整條上臂突然刺出，森森白骨直刺入左側肋骨中，鮮血泉湧噴，那條左臂竟一直插入心臟！可憐洪范連慘呼都發不出來，就被這一擊之力生生殺死。淩抱鶴跟著手臂揮動，將洪範的屍體摔出，雙目紫氣森寒，冷冷看著餘下的人：「還有不肯滾的麼？」眾人駭得臉色劇變，發一聲喊，一齊掉頭就跑。

　　淩抱鶴一陣大笑，淩空踏步，來到鐵恨面前。鐵恨行功正到緊要處，明知淩抱鶴已到面前，卻也無可奈何。就覺淩抱鶴眸子有如寒電，在他身上掃來掃去，饒是鐵恨也忍不住心悸。

　　突聽淩抱鶴歎道：「你自命天誅天意，這世間的惡人，你能殺得盡麼？」

　　一陣芬芳襲來，鐵恨吃驚抬頭，就見淩抱鶴遞過一枚丹藥來：「吃了吧，這是再生丸，無論多重的傷勢，都可痊癒。」

　　鐵恨不接，默然良久，嘎聲道：「你有隱情？」他抬頭看著淩抱鶴，

　　續道，「若是你有任何冤屈，都可向我陳說。我是捕頭，從不錯抓好人。」淩抱鶴一怔，大笑道：「你以為我拿這丹藥來是賄賂你？告訴你，就憑一個小小捕頭，還不值這枚丹藥！」他突然出手，拂向鐵恨的迎香穴，鐵恨本能地晃身躲閃，淩抱鶴輕輕將藥丸送到他唇間：「吃了吧，藥已沾唇，不吃也徒然了。」

　　鐵恨歎了口氣，將再生丸含住，慢慢用唾液溶化。他雖堅韌，卻不固執，既知自己目前極為需要恢復力氣，就不再婆婆媽媽地推辭。

　　這再生丸當真藥效強厚，鐵恨才吞不多時，一股熱力從丹田發出，隨著周身氣脈運行，緩緩布於全身。登時百脈千竅無不適意，連胸口的劍傷，都淡了下去。

　　淩抱鶴悠然道：「我之所以救你，是覺得你這人有點意思，明明修為不如我，卻能將我打成重傷。我們賭一把如何？」

　　鐵恨澀然道：「怎麼賭？」本來江湖人受人點滴之恩，便不可再與之作對。只是鐵恨既入公門，便只好依公門的規矩行事，這些江湖人的講究，卻不能計較那麼多了。

　　淩抱鶴笑道：「我們以三日為限，若你能追得上我，我便隨你歸案，如何？」

　　「若是追不上呢？」

　　「那你還有什麼資格要來捉我？」

　　鐵恨沉吟著。他知道淩抱鶴說的是實話，自己的武功本就比不上他，若是連追都追不到，還有什麼資格奢談逮捕？但鐵恨自出道以來，遇到的強于他的對手何止一人兩人，他武功雖不如對手，卻最終能將其繩之以法，憑的是過人的勇氣與毅力，並不只是武功。當下緩緩點了點頭。

　　淩抱鶴道：「如此我們便擊掌為誓，彼此都不得反悔，如何？」鐵恨緩緩舉掌，跟淩抱鶴輕擊三下。

　　淩抱鶴笑道：「那麼，我就要開始逃了。」

　　就在此時，奇變陡生！

　　兩人擊掌才罷，雙掌未離，鐵恨五指突然下抓，已然與淩抱鶴的五指扣在了一起。十指糾結之後，鐵恨的五指立即變得極為柔軟，似乎其中的骨頭被一種奇異的力量抽去。五指就如五條細蛇，順著淩抱鶴手腕襲上。

　　淩抱鶴大意之下，被鐵恨占了先機，再想扳回，已然來不及了。只覺手腕微微一麻，脈門被鐵恨扣住。跟著鐵恨的手臂也綿延而上，跟淩抱鶴的手臂纏在一起。

　　淩抱鶴不由動容道：「金蛇纏絲手？」

　　鐵恨玄功運處，將淩抱鶴牢牢制住，這才微笑道：「不錯！是金蛇纏絲手。我們三擊掌後，就不算我偷襲你。既然有賭約在先，你就跟我回去吧。」

　　淩抱鶴苦笑道：「想不到你這樣的人也會施展詭計，是我大意了。」

　　鐵恨肅然道：「我身為捕頭，江湖上的規矩便顧不得許多。為了抓人，當真無所不用其極，在此抱歉了。」

　　「責在人身，也怪不得你。只是你要押解我回去，路途遙遠，可不要把我丟了才是。」淩抱鶴面色如常，悠然說道。

　　王小二是個店小二，他生平最大的愛好就是坐在店門口的門檻上看來往的客人。凡是從雲門客棧走過的人，都有些與眾不同：有的行色匆匆，有的悠閒邋遢，有的焦頭爛額，有的雍容華貴。王小二總能從客人身上看出些有趣的事情，回去講給自己的瞎子老爹聽。只是店主人卻極為痛恨他這個習慣，每次看到他在門檻上發呆，就吆喝他掃地擔水。所以王小二空閒的時間並不多，只有夜深人靜之時，他才能好好在門檻上休息一下。只是這時又沒有人來了。所以王小二給自己起了個綽號：不快樂的王小二。

　　今天，不快樂的王小二依舊半蹲在客棧門檻上，享受片刻難得的快樂。此刻夜漸深了，客棧老闆已在打瞌睡，不會去管王小二的閒事，所以不快樂的王小二就變成了快樂的王小二。

　　門口的長街一片靜悄悄的，最近道上不乾淨，客棧的生意冷冷清清，一向多嘴的王小二好久沒有痛痛快快地神聊胡侃，他很希望這時能來一位真正與眾不同的客人，讓他可以好好說給老爹聽。

　　他沒有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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