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步非煙 > 天劍倫 | 上頁 下頁 |
四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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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象護痛,一時雙目赤紅,狂嘯不止,卓王孫全然不為所動,猛地將手中象齒掣轉,還不待白象緩過勁來,那利如刀劍的巨齒已經抵在了白象左眼之上,只要他微微用力,這象齒便能透過白象眼珠,直入大腦。 四周暫態寂靜下來。白象怒目如火,喘息連連,卻也不敢再妄動分毫。 不過平靜暫態又已被打破,四周轟然亂響,落石如雨,大殿似乎隨時可能塌陷。 那女子和她的情人已經來到了忘川邊。兩人對視一眼,似乎還在猶豫是否要進入忘川,尋找永生之泉。 那女子突然笑道:「濕婆大神為證,我們不會忘了彼此的。」 男子點了點頭:「希望如你所願,我們能得到永生。」 兩人攜起手,投身往泉中躍去。 泉水開謝如花,兩人瞬間就已不見。 泉眼中白浪汩汩而上,水下一扇青色的大門正緩緩闔上。 巨石紛紛落下,泉眼也緩緩關閉。 卓王孫突然將手中巨齒直刺而下。他自己,卻借這一刺之力,向忘川中躍去。 象齒刺的並不是眼睛,而是額頭,刺入也並太不深。白象慘嘯間,本能的揚起長鼻,將大半尚在肌膚之外的象齒打落。就這一瞬之間,卓王孫已經進入了忘川。 而一聲巨響,大殿徹底塌下! 傳說中,能讓凡人忘記一切的忘川,卻是如此溫暖柔和。宛如天神將無形的幸福聚成了實體,輕輕包裹在人的身體之上,滋養著每一寸的肌體,讓它們因瘋狂的快樂而震顫。而這種幸福,甚至讓人能連窒息的痛苦都忘卻了,寧願這極樂之泉中再呆下去,直到死亡。 泉水好像永無盡頭。 卓王孫屏氣凝神,讓自己盡力能在水中多堅持一段。如果說前方到底有沒有出路,是神設下的陷阱,但不言放棄,卻是人的力量所在。 水聲微動,前方似乎有光線傳來。卓王孫一拂水,已經浮上了水面。 這裡似乎是一個天然的地下溶洞,石筍高撐,玉露低垂。地上,卻有兩個數丈見方的水池,一池淡藍,一池妖紅。卓王孫方才,就是從通過那方妖紅的水池,來到此處的。 而那淡藍的呢?是否就是兩人口中那道永生之泉的入口? 卓王孫略略環顧周圍,那兩個象泉守護者竟也在躺在池邊,似乎已經昏迷。 女子輕輕咳嗽幾聲,先醒了過來。她目光散亂,疑惑的看著四周。她突然看到了卓王孫,驚懼的道:「你是誰?我又是誰?我為什麼會在這裡?」 卓王孫沒有回答她。 她的問題,濕婆大神已經給出了答案——忘卻的力量真的比記憶更強大,也比情緣更強大。 她的情人也緩緩蘇醒,兩人相視無言,都惶然的看著四周。 卓王孫不再看他們,兩人也不再問他。在陌生而艱難的環境中,他們已經明白,只有彼此是可以依靠的。漸漸的,兩人卻克服了初識的羞澀,彼此參扶,尋找出路所在。 出路或許並不遙遠,溶洞的一側,隱隱有光線透出。兩人相視一眼,鼓起勇氣,相互扶持著,向光源處去了。 情緣其實是這麼脆弱,最經不起的就是時間。但是卻能一遍一遍的輪回著,加起來,也是天長地久。 所以,時間破碎了情緣,也成就了情緣。 然而,天下,本沒有永生之河,忘川後邊,是另一道忘川。 只是卓王孫卻什麼也沒有忘記。他知道自己現在要去的,不是那點光源,而是眼前這汪淡藍的湖波。 身後突然水聲湧動,從另一池湖波的倒影中,他似乎看到了一頭龐然大物滿面浴血,正跌跌撞撞的從紅池中起身,向自己追來。 他沒有理會,縱身投入藍色池水。 或許,他已經沒有時間了。 聖湖寂寂,雪峰無語。夕陽的落暉將大地點染得一片輝煌。 馬祭已竟。萬匹白馬長眠聖湖之底,作為神永恆的祭品。而馬童靜靜仰臥夕陽下,全身鮮血,都已舞盡,坦達羅舞的餘韻,似乎還彌散在幽幽晚風之中。 檀華馬也已躍入湖底。湖面如鏡,連一絲水紋都不曾泛起。 四圍雪峰,婷婷而立,脈脈含情,夕陽還未落盡,新月已然升起,一時雙璧沉影,如詩如畫。 倒影突然破碎,水面一聲極輕的脆響。 檀華馬浮出碧波。 馬背上,相思長髮盡濕,發間還殘留著細碎的白色花瓣,而一身白衣,已經薄如蟬翼,輕輕貼在她冰冷的肌膚上。 帝迦一手溫柔而堅決的將她的長髮挽在手中,強迫她抬起頭,另一手卻輕輕放在她唇上,不讓她出聲。 此刻,他眼中的神情變幻不定,似乎已不再如那高高在上的滅世神祗——就算是神,也是甘願沉淪於俗世情愛的墮落之神。 而相思嫣紅的臉上,還殘留著迷離的神情,似乎前生的夢魘已經將她整個人陷了進去,而現實中正在發生的一切,她都已無力卻感知。 在浮出水面的一刹那,她本能的想呼吸,帝迦卻已深深吻了下去。 她的身體冰涼而柔軟,沒有反抗,也沒有迎合。 天穹旋轉,雪峰拱衛,湖波悠然托起檀華馬潔白的身軀。而那縷血紅的馬鬃,卻在碧波中盛開著。 檀華馬劃破碧波,向對岸遊去。它是如此之輕,怕細碎的水聲也會驚擾了馬背上的主人。 聖湖的對岸,一片綠草如茵。 一種不知名的藤蔓開到荼靡,極柔極韌的枝蔓上點綴著星星點點的碎花,宛如鋪開一張巨大的錦繡。 檀華馬遊到岸邊,輕輕跪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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