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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帝迦打斷道:「是與不是,已經不是你我能看得明白的。」他轉身面對神像,將一指放在眉心,結印道:「唯有祈求神示。」

  相思一怔,道:「神示?」她抬頭仰視神像,喃喃道:「問他?」

  「不是。」帝迦搖頭,將目光投向遠方:「是神的使者。居住在第五道聖泉之中,曼荼羅教之天魔,濕婆在人間唯一的預言師——日曜。」

  崗仁波吉峰上四道聖泉,每一道都流入一個佛法之國,成為灌溉十方、撫育萬眾的河流。其中流入印度的發源為恒河;流入中國的,成為長江。

  然而,還有第五道。

  第五道聖泉居於世界的中心。傳說中萬年前已在天戰中被冰雪封印,除非濕婆之箭,一箭洞穿,任何力量都無法打開。

  而第五道聖泉之中的神的使者日曜,赫然也是西王母的最後一隻青鳥。與月闕、星漣一樣,都是擁有著神奇的預言力量卻又全身畸形的半神,寄居在常人無法涉足的地方,忍受著巨大的痛苦與折磨,只為了她們的使命——召喚西王母的回歸。

  帝迦反手將箭插入大地,輕輕抬起她的下顎,道:「你願意跟我去第五道聖泉麼?」

  相思猶豫了良久,終於點了點頭。

  帝迦突一揮手,只聽一聲轟然巨響,濕婆神像右邊的巨石緩緩挪開,幽光閃耀,裡邊竟然也是一條狹窄的隧道。

  相思還在驚訝,帝迦已從她身後輕拍她的肩,道:「跟我進去。」

  相思突然仿佛想起了什麼:「那……那闖入宮中的敵人呢?」

  帝迦深紅的眸子中神光一寒:「他已經進入了孔雀之陣。然而,自古以來,還沒有人類能從孔雀陣中走出來過。」

  卓王孫一踏入隧道,身後的石門已經轟然關閉。

  隧道極長,似乎永無盡頭。兩邊石壁竟然是半透明的,透過森然藍光,可以隱約看到外邊三尺內的水域。而那詭異的藍光帶著縱橫交錯的無形磁力,一道道透體而過,照得人骨骼筋脈都帶上熒熒碧色,兩旁石壁似乎都被巨力重壓,幾欲變形。

  卓王孫也不知道自己在這隧道中已經前行了多長時間,石壁外的遊魚錯過了一群又一群。有的小如彈珠,帶著千萬點金光,一湧而過,宛如開了一蓬金色的煙花,有的卻極其龐大,黑沉沉身體宛如山嶽一般從石壁上方緩緩掠過,鱗爪森然,恐怖怪誕,宛如從禹鼎上脫身而出的上古怪獸。不由讓人產生一種錯覺,在這隧道中行進的時間,就是世界誕生,歷經神怪、洪荒、文明等諸多時代;萬物生長、變化、滅亡、輪回的整個歷史。

  他眼前突然一闊,一道七彩的光華透空而來。

  眼前是一片極為廣大的森林。

  只是這森林中並沒有樹,而是無數高聳的石柱。

  第一柱合抱粗細,通體赤紅,約有數十尺高,正對在卓王孫眼前,柱上刻畫著無數淩亂的圖案、以及無法辨認的文字。而這條石柱後,宛如大樹分支一般,分出了六支,都各俱顏色。而這六支之上,又每柱再生出六支,如此生生不止,往返不休,森林迅速擴大延伸,仿佛無邊無際,直覆入深深的黑暗之中。

  石林下半部都沒在數尺深的液體中。那液體與其說是水,不如說是水銀,一片妖異的銀光,靜如沉璧,騰空返照,照得柱身上圖案閃動不止。

  傳說秦王陵在地底以水銀為川流湖泊,這裡一片廣大的水銀之湖,真讓人有誤入千年古墓之感。

  七色石林,卻被頂端藍光、底部銀紋交相映襯,更顯得光華流轉,七彩斑斕。

  想不到這孔雀之陣,卻真的如孔雀開屏一般,美輪美奐,只讓人目眩神搖。

  而更讓人想不到的是,如此浩瀚的工程,竟然潛藏在這幽幽湖底之中。而這彩石之柱,水銀之湖,難道就是傳說中無人能破的孔雀之陣?那些淩亂的圖案與經文又代表了什麼意義?

  不管如何,前方除了半沒在水中的彩石柱外,已經沒有路了。

  卓王孫突一縱身,已無聲無息的落到第一根石柱的頂端。

  他腳下赫然是一幅血紅的濕婆本生圖。而前面的六根柱子的頂端,則各繪著濕婆的一種化身。毀滅之神、性力之神、戰爭之神、苦行之神、舞蹈之神、萬獸之主。六色彩繪都鑲著一圈奪目的金邊,從上看去,才真如孔雀之翎,妖豔瑰魅。

  而每一幅彩繪之後又分別再生出這六種化身,如此循環往復,鋪陳開去,真如一支巨大的孔雀,將翎屏盛開在這聖湖之底。

  然而他下一步,應該選擇濕婆的哪一種化身呢?

  卓王孫注視著彩圖,突然冷笑道:「出來。」

  一個人影,在濕婆舞蹈之神的彩繪上,緩緩顯現。

  那人全身隱沒在一件黑色的大氅中,休說面目,就連身形也難以看清。然而一種散淡溫煦的氣息,就從他模糊的身影中隔空傳來。

  卓王孫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你是誰?」

  那人注視著他,良久,突然微笑道:「我就是守護孔雀之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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