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朵拉之盒(107)_步非煙

一〇七

　　這股壓力不是殺意，不是某種嗅覺或者觸覺，是力量差距懸殊時帶來的天然恐懼，是一隻貓咪面對雄獅時的顫慄。

　　力量越強的人，對這種壓力的感受就越敏銳。楊逸之的臉色刹那間變得蒼白，他竟幾乎連隆基努斯之槍也握不住了。這股壓力頃刻間穿越他的身體，令他全身極度繃緊，完全不由自主！

　　他只能呆立著，看著一股龐大的水柱從池中猛然飛起，直上九霄。

　　這股壓力就裹在水柱中，一飛騰天。但壓力卻不隨水流遠去而變得稀薄，反而如太陽般凜凜照耀著大地，越升高，便越是熾烈。

　　那仿佛是沒有終極的力量。

　　楊逸之的嘴角，不知何時已沁出了血痕。他的雙目中，不由自主地露出了敬畏之色。這是人類從未見過的強大力量，就算在Arch-angel身上，也從未感受過！

　　水柱，在空中蔓延、騰挪、飛翔，卻沒有一滴落下。突然，水柱突然破開，一枚巨大的鱗片突了出來。

　　那枚鱗片，足有臉盆大小，相思忍不住一聲尖叫。

　　啪、啪、啪、啪……

　　脆響聲不絕於耳，一枚接一枚巨大的鱗片從水柱中冒出，終於，水柱完全破碎，隨之出現的，是一條只應出現在神話中的巨獸。

　　那赫然是一隻東方巨龍，爪鬣飛揚，通體黝黑，在電光纏繞中飛速盤旋於天際。隨著一聲清亮之極的龍嘯，它身周隱隱出現重重波濤，似是幻境，又似是實體。巨龍的雙目，緩緩垂下，落在楊逸之的身上。

　　它的飛舞，猛然停止。

　　劈裡啪啦一陣爆響，轟然響起。

　　巨龍的身軀在慢慢縮小，重新化成玄田田的形象。它周身的鱗甲，也在急速地變幻著，變成一副漆黑的鎧甲，環繞在她身周。

　　一重重若真若幻的波濤，聚攏成一個巨大的支架，將她托在空中。

　　逼人的壓力，也似乎全部凝聚了起來，壓迫感突然強了幾倍，令人幾乎喘不過氣來。相思呆呆地看著玄田田，她熟悉玄田田臉上的任何一個細節，此刻卻覺得如此陌生。

　　玄田田的雙眸，竟是完全漆黑的，沒有眼白，也沒有瞳仁。這令她看上去不像是活人，倒像是被某種奇異的生物佔據了軀殼。

　　她的手緩緩舉起，壓下。這一瞬間，楊逸之跟相思眼前同時出現幻覺，仿佛一隻巨大的黑龍在玄田田身後昂首怒嘯，一道水浪自玄田田周圍那若有若無的驚濤中炸開，猛然向兩人卷了過來！

　　相思還在呆呆地看著玄田田，楊逸之一把拉起相思向後竄去。幸好，蓄水池在一片茂密的冷杉林中間，兩人後退幾步，就進入了樹林中。急速沖至的水浪被冷杉擋住，猛然炸開，形成一片高速濺射的水滴，向兩人轟卷而至。被這些水滴擊中的杉樹，一尺多寬的樹幹，竟被輕易貫穿！楊逸之不敢回頭，拖著相思一陣狂奔。

　　身後，劇烈的爆炸聲響成一片，水滴像是密集的子彈，轟炸著這片密集的杉樹林。楊逸之跟相思一直奔到小鎮上，才聽到身後的聲音稍微小了些。他們回過頭來，就見整片杉樹林，幾乎全都被這片水浪夷為平地。

　　玄田田的隨手一擊，竟能達到如此效果？

　　楊逸之的心情，已不僅僅能用震驚來形容。

　　玄田田的眸子，沒有任何表情地對著他們。

　　面對如此神秘而強大的力量，單憑一柄隆基努斯之槍，如何抵擋？

　　第一次，楊逸之心頭泛起一陣乏力。

　　Joker悠然微笑道：「親愛的H先生，看來，這局棋已經定論了。」

　　H的眉頭，也罕見地皺了起來。

　　玄田田所展現出來的力量，實在超出了人類的想像。以H的眼力，都無法看透她的力量究竟有多大。但有一點是無疑的，她的力量必定超過了Arch-angel。

　　這世上竟然有超越Arch-angel的力量存在！

　　單憑楊逸之一人，又如何抵抗？

　　相思心中也有同樣的疑問。她萬分焦急，卻又萬分茫然。她不知道她所熟悉的那個玄田田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她也不知道該如何幫助楊老師度過這道難關。

　　但楊逸之的臉上卻還留著一抹微笑。

　　「我們還有勝利的希望。」

　　他的微笑，讓相思鎮定了一些。不知是什麼緣由，只要看到楊逸之的笑容，她就不再害怕。她從心底相信他，只要是他說的話，她都單純地認為一定是對的，從不會懷疑。

　　「你還記得我們在鎮上佈告欄見到的那張紙條嗎？」

　　相思想了想，點點頭。那是張很簡單的紙條，上面寫著一行字：「Never Give Up」，那是穆來小鎮談判的時候給他們留的言，希望他們能看到，明白國家正在竭力營救他們，他們不是孤獨的。

　　楊逸之緩緩道：「其實，這張紙條是留給我一個人的。」

　　他掏出紙條，手指緩緩沿著字跡下面的那條線劃動著：「你若是見過小鎮的地圖，就會發現，這條線，跟流經小鎮的那條河道，有著驚人的相似。而『Up』這最後伸展的一筆，跟附近的山體走向，也正相符合。」

　　他的手指，按在兩條線交匯的點上。在那裡，有一個黑點。沒有人懷疑這個黑點，因為，這只不過是寫完一句話後的句號而已。楊逸之將紙條翻了過來，紙條背面的同樣的位置，也有著一個黑點。「這是我跟穆約定好的暗號，在這裡，穆給我留了一件東西。」

　　「只要找到這件東西，我們就能擋住玄田田，保護Queen。」

　　他的微笑，在月光下看來仍那麼溫和：「相思同學，你願不願意跟我去、完成這件令所有人刮目相看的任務呢？」

　　就像是，一場郊遊的邀約，脫略於這場緊張、可怕的戰鬥之外。

　　相思也不由得笑了，輕輕點了點頭。

　　玄田田怔怔地站在原地，沒有動彈。不知是力量剛剛復蘇，還不能控制自如。她微微遲疑了片刻。然而，也不過片刻的而已。她輕輕吐出一口氣，在月光下舒展開雙臂。似乎在積攢力量，發出更為恐怖的第二擊。

　　留給他們的時間並不多。

　　楊逸之拖著相思，飛速地沿著河道向上奔跑。離紙條標注出的位置，僅僅只有三百米而已。

　　三百米，他就可以拿到那件帶來希望的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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