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步非煙 > 潘朵拉之盒 | 上頁 下頁
一一


  萊拉:「沒什麼不好的。在我們羅馬,只要滿18歲就可以進酒吧了。你還沒滿18歲嗎?」

  萊拉來自義大利特區,深為本民族曾經的輝煌文明自豪,三句話不離羅馬啊,廣場啊,元老院啊,並經常在宿舍放《角鬥士》《暴君焚城錄》《羅馬帝國》等影片,試圖對相思和玄田田進行文化侵略。

  相思當然不甘示弱,驕傲地挺起了胸:「當然滿啦!」

  萊拉看著她飽滿的胸部,點了點頭:「嗯,證據充足!」

  這句話引來相思臉色飛紅,追著她一陣打。三人打打鬧鬧的,來到了北門。北門外就是華音大學最著名的酒吧一條街,萊拉看著那一串招牌,又開始習慣性地皺起了眉頭。良久,她才選定了一間。

  木蘭。這個酒吧的名字很傳統很中國。

  她們進來的時候,天還沒有黑,酒吧裡沒什麼人,老闆懶洋洋地擦著杯子,帶領她們到了酒吧最vip的位置。反正這三個小姑娘一看就是第一次來酒吧,隨便坐坐好奇完了就會走的。

  三個人都不知道該點什麼。老闆推薦:「嘗嘗我們的特飲吧,非常有特色。」

  特飲的名字叫火山,果然很有特點。切開的新鮮椰子殼裡面,盛滿血紅的番茄汁,還在咕嘟咕嘟地冒著泡沫。剛加入的冰塊泛出冷氣,看上去酷似熾熱的岩漿。上面漂浮著碎碎的黑巧克力片,用少許金酒加強口感,卻再加上些薄荷酒,奉送一滿口的涼爽。還沒有喝,光看這氣勢十足的賣相,就足夠震撼。

  玄田田卻有些退縮了:「我們真的可以喝酒嗎?聽說喝醉了容易出現很壞很壞的事情,是不是真的啊?」

  相思笑了:「你一個小丫頭,能夠幹什麼壞事?」

  玄田田趴在桌子上,眼鏡忽閃忽閃地看著火山。冷氣帶著番茄汁液不住地冒出來,這座火山處在很危險的噴發期中:「我……我還是不喝了,要是喝醉了就不好了!」

  萊拉拿出個密封杯,將火山小心地倒進去:「我打包,看看凱撒喝不喝。」

  凱撒就是萊拉養的那只黑貓,長相極為威武,酷似美劇《羅馬》裡面的執政官大人,僅被萊拉帶過來一年,就已將宿舍裡的三個人全都當成了貓奴,理所當然地頤指氣使。萊拉長期受厭食症的折磨,幾乎一滴酒都喝不了,她不吃的東西,按慣例都會打包給凱撒。所以,相思無論如何都必須要抓住玄田田,否則她就只能一個人喝悶酒了。

  相思是個很傳統的人,中國的傳統就是慶祝一定要喝酒。她看了看那杯酒,猶豫了一下:「只是一杯酒,沒什麼吧?就算醉了又怎樣?萊拉會送我們回去的。」

  玄田田忽閃著長長的睫毛,被她說服了:「好,就喝一杯。」

  兩人舉起椰子殼,小心翼翼地碰了碰。火山的口感還不錯,酸甜涼爽。裡面的金酒的味道極淡,只是恰到好處地提醒了一下舌頭的注意力。不得不承認,它的確有招牌的水準。玄田田趴在桌上,又陷入了沉思。她盯著空了的椰子殼看。看了一會子,她說:「我還想再喝一杯。」

  她揮舞著手叫老闆繼續上酒,相思想要阻止她,忽然一陣暈眩襲來。那口潛伏已久的金酒仿佛一條蛇,終於瞅准了機會,慢慢攀附到她的身上,將她拖進一片渾噩中去。

  她感覺身邊的一切喧鬧全都靜止了,靜止成一點光暈,在眼前不住地飄來飄去。她想要抓住那點光,卻沉沉地睡了去。

  睡夢中,相思聞到一陣甜香,好好聞。她忍不住抽動了下鼻子,接著又沉沉睡去。

  直到過了很久,很久,她才漸漸清醒過來。

  「小姐,您醒了。」

  哦,玄田田在宿舍裡看古裝連續劇麼?相思懶得動,伸出一隻手使勁地揉著眼睛。今天的被子感覺特別鬆軟。咦,什麼東西這麼香?

  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一幅海棠春睡圖映在眼中。花與葉相互簇擁,被工巧的筆意描摹在輕紗上,化成一頂華麗之極的幔帳。而自己,正躺在這頂幔帳中。

  剛清醒過來,相思的思維還沒恢復,眨著眼睛,看著這頂帳子,困惑地想到底發生了什麼。

  「小姐,您醒了。」這個聲音再度響了起來。

  相思轉頭,只見一個小丫鬟笑嘻嘻地站在幔帳之外,手中捧著一隻銅盆,上面搭著一條紅色的絲巾。

  相思呆呆地道:「你是叫我嗎?」

  丫鬟點了點頭。

  相思:「我還在做夢是不是?」

  丫鬟:「小姐,現在都是巳時一刻了,您還在做夢?」

  相思用力搖了搖頭——真不該喝那些該死的酒。

  她卻驚奇地發現,自己的腦袋很清醒,一點宿醉的感覺都沒有。她的目光掠過幔帳之外,字畫,妝台,繡礅,捧著銅盆、穿著荷葉裙的小丫鬟。相思終於忍不住,發出了一聲尖叫!

  過了良久,相思還瑟縮在這張大床的角落裡,不肯讓小丫鬟靠近她。她已經從小丫鬟口中得知,她是李小姐,李家是附近有名的大戶。至於這是哪裡?那當然是益州府。現在?現在是大宋宣和三年。

  這怎麼可能?她明明叫相思,是華音大學的學生,現在已經是21世紀。相思想要衝出去,但小丫鬟慌忙攔住了她。她乃是堂堂李家小姐,金枝玉葉,怎麼可以隨便抛頭露面?何況她晨妝未竟,衣衫不整。

  過了一會子,房間裡漸漸熱鬧了起來。小丫鬟見小姐病得厲害,趕忙通知了家人。

  一位滿頭白髮的老祖母在小丫鬟的攙扶下,顫巍巍地走了進來。一把摟住相思,就大哭了起來:「苦命的孩子啊,她這個病,定是你們逼著她嫁給表叔才得的!可憐我的孩子!」

  表叔?一般古裝片裡,女孩被父母之命嫁給表哥就夠淒慘了,她竟然要嫁給表叔?

  相思心中一陣慌亂。眼前不禁閃過一個猥瑣老頭的形象,頓時想死的心都有了。她大哭道:「你們肯定是認錯人了!我不是李小姐,我是相思!我是華音大學的學生,你們趕緊送我回去,否則……否則我告你們去!」

  祖母唉聲歎氣:「孩子啊,『想死』可不行啊。人總要看開些才好。咱們女人,自己的命自己做不了主。你還是想開些,趕緊準備嫁了吧。」

  陸陸續續的,更多的人進屋。有表姐,表妹,大嫂,二嫂,三嫂,表嫂,侄女,嬸娘,伯母,統共來了三十多人,將屋子擠得滿滿的。每個人都穿著在相思在電視劇裡常看到的古裝,臉上塗著厚厚的鉛粉,七嘴八舌地勸著相思。

  相思腦袋越來越昏,她也漸漸地困惑了,她究竟是相思,還是李小姐?最後,一位老中醫滿臉嚴肅地走了進來,隔著紗簾,給相思把脈了良久,沙啞道:「小姐這是心有鬱積,虛火上升,攻了心。我開個方子,疏通一下,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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