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步非煙 > 墮天使之心 | 上頁 下頁
三七


  片刻後,男子的頭顱已經完全看不出形狀。

  雖然隔著螢幕,似乎仍能聞到令人作嘔的血腥氣在空中彌散。

  秋璿注視著螢幕,目光漸漸有些凝重。

  佛蘭克林淡淡道:「我是在朋友的私人舞會上認識她的。坦率而言,她雖然美豔,卻算不上絕頂。我曾經有很多情人,有的比她更美,卻不過逢場作戲,從沒有認真過。奇怪的是,第一次見到她,我就覺得她身上有一種特殊的東西,令我無法自拔。」

  他自嘲地笑了笑:「我甚至想過,要結束花花公子生涯,和她結婚生子。卻沒有想到,她接近我的目的,不過是想殺死我罷了。」

  畫面中,那女子蹲下身去,在屍體旁查看了良久。

  一連幾分鐘都是如此,螢幕上並沒有別的變化。

  只有一灘殷紅的血跡,在雪地上緩緩暈染開,越來越大。

  佛蘭克林一聲嘆息:「可惜的是,她的心還是不夠狠。幾個小時之後,我竟然醒了過來。而後,我看到了一幕令我畢生難忘的慘景。」

  隨著他的嘆息,靜止的畫面終於起了變化。

  似乎確認男子已經死去,女子心滿意足地穿好衣裙,上車,發動,準備離開。

  突然,螢幕一陣劇烈晃動,一團陰影向女子撲來,女子發出一聲驚叫,卻迅速被電流聲掩蓋。

  而後便是濃黑的沉寂。

  「之後的一幕,成為七年來我的夢魘。我看到,她的屍體躺在雪地上,喉嚨撕開,似乎被鈍器攪得粉碎,全身血液都被吸幹。看來,是血腥氣息引來了附近的棕熊。而熊是不會攻擊死人的,我昏倒不醒,才僥倖逃脫一劫。」

  這是很完美的解釋。

  就在飛往猶他州的飛機上,幾乎所有旅遊手冊上都印著同樣的警示,洛基山脈時有棕熊出沒傷人,若路遇這些猛獸,最好的辦法就是躺在地上裝死。

  但秋璿並沒有在聽,只默默注視著畫面。

  直到最後的光斑也暗淡下去,她抬手指了指螢幕:「佛蘭克林先生,能否將膠片退回12分30秒處?」

  佛蘭克林看了她一眼,還是將畫面倒了回去。

  畫面中,那女子蹲下身去,正在觀察男子的氣息。

  一連幾分鐘,畫面仿佛凝滯了。只有鮮血在雪地上緩緩暈開。

  秋璿目不轉睛:「就是這裡,請按下慢放鍵,調亮對比度。」

  佛蘭克林臉色陰沉,但還是按照她的指示去做了。流暢的畫面於是變得凝滯,一幀一幀,仿佛一張張猙獰的畫片,從螢幕上一一跳過。

  螢幕下方的陰霾被調亮,可以隱約地看到,那女子並非一動不動,而是伸手在那片模糊的血肉中小心撥弄著,似乎在尋找著什麼。

  她找得極為認真,手指在破碎的顱骨寸寸摸索。

  突然,那女子似乎發現了什麼,臉上露出欣喜的神情。她跪了下去,將一堆形狀難以描述的糊狀物捧起,小心翼翼地從中取出了一小片血塊。也顧不得拭去上面的污穢,迅速塞到了胸衣裡。

  隨後,便是一開始看到的結尾,她穿好衣裙,上車,發動,準備離開。

  幾秒鐘後,畫面便在詭異的碎響中中斷。

  秋璿輕輕指點著螢幕,微笑著回過頭來:「佛蘭克林先生,能否告訴我,她從您體內取走了什麼?」

  佛蘭克林注視著她,漸漸地,陰沉的目光中流露出一絲嘉許:「你比我想像中還要聰明。」

  秋璿:「承蒙誇獎。我不過是預感比較準確罷了。」

  「你還預感到什麼?」

  「我還預感到,這塊被取走的東西,至今仍在影響著你的命運。迫使你放棄了奢華的生活,隱姓埋名,躲在這個與世隔絕的小鎮上。卻依舊擔驚受怕,寢食難安。」

  她的笑容純真而嫵媚,卻有一種讓人信服的力量:「若您信任我的話,就把一切告訴我。我會幫您解決。」

  佛蘭克林看著她,嘴角浮起一絲戲謔的笑:「連我自己也不知道,那到底是什麼鬼東西。不過,我可以試圖信任你。」

  秋璿臉上露出了鼓勵的笑容,等他說下去。

  佛蘭克林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整理思緒:

  「眾所周知,我們的國家實行世襲與民主結合的制度,凡是曾經擔當過公爵的家族,都被民眾稱為貴族。民眾羡慕貴族們擁有的財富、名望和各種特權。但事實上,這些特權並不是所有被稱為貴族的人都可以享有。為了彰顯民主與平等,國家嚴格限制了特權者的數量。每一個現任公爵家族,除了公爵本人外,最多只能指定三位順位繼承人,依次享有相應特權。而其他的子弟,雖被民眾習慣性地稱為貴族,在法律上卻只被視為普通公民。唯有繼承人亡故,其他人才能依次替補。」

  「十幾年前,我的堂兄在三戰中為國捐軀,於是我成為佛蘭克林家族的第三順位繼承人。然而,在和平年代,作為第三順位繼承人,我繼位的可能微乎其微。因此,與另外兩位堂兄不同,我把精力花在了享樂上。」

  「作為第五公爵,我的家族擁有敵國的財富,可以供我任意揮霍。名酒、名車、名馬都是我收藏的對象,但我更感興趣的,是女人。」

  「財富、地位、個人魅力——若真的存在的話——讓我有了數不清的情人,每一位都年輕美貌,風情萬種。我追逐、俘獲並拋棄她們,從近乎麻木的快感中找尋僅存的一絲新奇。二十歲那一年,為了避人耳目,我買下了加勒比海地區的一座小島,在上面修造了我的宮殿。在那裡,過著古代皇帝一般荒淫的生活。然而不久後,命運就報復了我的放縱。我回到紐約後不久,發現自己感染了一種疾病。這種疾病超出了現代醫學的能力。我大概只有幾年的生命了。」

  「我的伯父,佛蘭克林上將,也是這個國家的第五公爵。自父親死後,我一直在他府邸長大。他對我的縱容和疼愛,甚至超過了我的兩位堂兄。但我知道這是為什麼。三戰中,我父親為救他而死,臨終前將我托孤於他。於是,對於這樣的補償,我不僅心安理得,還有一種報復的心態,要故意揮霍,才能快意。伯父知道我的病情後,震怒不已,將我囚禁起來,並嚴密封鎖消息。大概幾個月後,他為我安排了一場秘密手術。」

  「奇怪的是,手術後,我體內那些人類無法征服的病毒,全都被封鎖了起來,我又恢復了健康。我也曾懷疑過,並打聽手術的內情,但並沒有結果。只隱約知道,我體內被植入了某種特殊的物體。正是這種物體給了我第二次生命。」

  「伯父時任51區的主管,傳說能接觸到很多超自然的力量,我也就不再追究,放心享受難得的新生。不久故態復發,變本加厲。酗酒、吸毒、濫交。然而,我再也沒有生病過。」

  「直到在酒會上遇到了這個女人。」他嘆息一聲:「現在回想起來,她故意接近我,不過是為了這件神秘物體罷了。」

  秋璿若有所思:「這塊物體的下落怎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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