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步非煙 > 九闕夢華·絕情蠱 | 上頁 下頁 |
五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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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所有的願望都能實現,只要這世間所有的一切,都會任她予取予求,絕無阻隔。 但,為什麼,她的心中,卻是如此悲涼? 她的目光,穿過重重幸福喜悅的光,看到的,竟是辛鐵石那昏迷痛苦的臉。 她的心忽然抽緊! 她不能,她絕不能接受。 她只有一顆心,她不能再許諾啊。 她猛然閉上眼睛,淒呼道:「對……對不起!」 那滴淚在這一刻,滴到了江玉樓的心頭。 但江玉樓的心,卻在這瞬間關閉。 她無法再接受另一個許諾。她的心已化作一座冰峰,如她的師傅星烈長老一般,固守著以前的幸福。 她能感受到,那滴淚鏗然落在她的心頭,然後摔成萬千瓣! 一股莫名的驚恐自江玉樓心底升起,同樣的驚恐,也存在于荀無咎的心間! 沒有人知道,這滴傷心淚若是被拒絕後,會發生什麼事情! 晶瑩如冰屑的碎淚,忽然在空中破散,化成濃冽的黑氣。隱約之間,黑氣聚合成一個豔麗到極點的女形,猛然倒沖而回,撞進了荀無咎的頭顱裡! 荀無咎一聲慘呼,身子被撞得橫空飛出!他仿佛被什麼無形的怪物纏住了一般,不停地在空中翻滾著,良久,身子忽然定住! 他全身的肌膚,又恢復了玉白色,白得那麼晶瑩,那麼奪目。白得一塵不染,宛如九天之上的靈露所凝,毫不沾染塵滓。 但他的一雙眼睛,卻是完全漆黑的,仿佛瞳仁已擴大到了極限,將整個眼球都充滿。 他的容貌美麗到了極點,隱約之間,仿佛在不停地變化著,但每一個變化都驚心動魄,動人之極。 他就仿佛是美的化身,無論從哪個角度看去,他都幾臻完美,沒有半分瑕疵。 如果不是這雙深沉如黑晶的眸子,他便是九天仙人,遺世而獨立。 但這雙沉沉黑眸,卻讓他化身成魔。 荀無咎的手慢慢抬起,突然,一掌拍出。 江玉樓嚶嚀一聲,濺血飛跌! 荀無咎臉上露出震驚的神色,呼道:「為……為什麼?」 他搶上去想要扶住江玉樓,但當他接觸到江玉樓時,他的臉上忽然露出一陣強烈的厭惡之色,一掌狠狠擊在江玉樓的背上。 江玉樓痛哼一聲,再度飛跌而出! 荀無咎仰天一聲長嘯,他的心中忽然沖出了一陣強烈的恨意,似乎江玉樓並不是他深愛的人,而與他有著殺父之仇、奪妻之恨! 他猛然出手,斷刀斬在自己的胳膊上,劇烈的痛楚讓他的心神一窒,卻赫然發現,他的下一掌已迫在了江玉樓的頭顱處! 荀無咎急忙退開幾步,厲聲嘯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一個冷森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殺了她!你難道不記得,你是最恨她的!」 這聲音幾乎轟碎了荀無咎最後一分理智,他痛苦地抱著頭,大叫道:「不!不是這樣的!」 天行劍拖著傷乏的身軀,從黑暗中走出:「若不是這樣的,我又怎會等今天等了這麼久!」 荀無咎霍然轉頭,雙眸中黑色的火焰燃燒在天行劍的臉上。 天行劍的臉因興奮而變得滿面紅光,他本來是最怕荀無咎的,但現在卻迎著這目光,全然無懼。 荀無咎目中的火焰跳動著,忽然搖頭道:「不……不,我不殺你,你是好人!」 眾人都是一怔,荀無咎怎麼會說天行劍是好人呢? 詫異之中,荀無咎目中火焰一長,猶豫道:「不!你是個大惡人!」 天行劍目光灼灼地看著他:「那我究竟是個好人還是個壞人?」 這實在是個很普通的問題,但荀無咎卻似非常痛苦而猶豫,他使勁盯著天行劍,似乎努力想看出結果來。 良久,他極不確定地道:「是……是個好人吧?」 天行劍縱聲大笑:「不錯,我是個好人!江玉樓才是個壞人!如果不是,你心中為什麼會憎恨她呢?」 荀無咎臉上突然顯出了一陣煩躁,這讓他白玉般的面容上布散上了層層裂痕:「不!我不想恨她!為什麼?為什麼!」 天行劍笑聲倏然止住,冷冷道:「因為她拒絕了情蠱,因為情蠱得不到歸宿,情已轉化成了恨!」 他指著荀無咎,道:「所以,承受了情蠱逆流而回的淚滴的你,將會變成恨的化身。你本來愛的人,現在卻恨不得殺了她;你恨的人,你卻喜歡得不得了。「 「情蠱,已變化成了絕情蠱。」 「而且,它還會瘋狂地轉變,這股恨意會越來越強烈,你的理智會慢慢喪失,最後變成只知殺戮的怪物,將你能見到的人、畜、禽、獸全都殺之一空!」 他又爆發出一陣猛烈的狂笑:「我為什麼要給你情蠱?就是為了這一刻!世人都該死,我要造就一尊殺戮的機器!殺吧,讓永無滿足的恨支使你的心,毀滅這個世間吧!」 荀無咎怒道:「我絕不會為你所用!」 但他雙眸中黑色的火焰卻越來越濃,冰冷的殺氣狂溢,驅動著夜空亂雲紛紛,向四周狂悍飆來。眾人都是一凜,情不自禁退開幾步。 荀無咎忽然鬼魅般地飛了出去。 他隨手一抓,一名峨嵋派的女弟子已被他擒在手中。手一翻,那名弟子脖子被他擰住,一口氣憋住,秀麗的臉上滿是驚恐。 荀無咎凝視著她這張還帶著稚氣的臉,痛苦狂呼道:「不!我不要殺人!」 但他的手卻重重一扭,咯的一聲脆響,那名女弟子的頭顱被生生扭了下來,鮮血濺了他滿身都是! 荀無咎痛苦地大叫著:「我不要殺人!」但他隨即又狂吼而出:「我好恨啊!我好恨啊!」 荀無咎雖為煉製情蠱,吸殺了很多正道高手,但他心中仍有著極強的良知,選的都是受了極重內傷之人。他為了得到江玉樓之愛,不得不如此做,只能強壓心中的痛苦。所以他才當著老父之面叛出荀府,便是自知罪孽深重,不敢連累到父執。 但現在,那滴傷心淚化成的黑氣隨著殺戮在體內慢慢消散開,他感受到的悲涼與痛苦竟漸漸化為極度的歡愉,摧發出更強的刀芒來。他心中恐懼之極,但這恐懼也慢慢變得遙遠,沁入了歡愉之中。 情蠱摧力,他舉手投足之間無不快意非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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