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步非煙 > 九闕夢華·絕情蠱 | 上頁 下頁
十二


  商赤鳳禁不住笑道:「多虧當年師父當年教授勁力拿捏之法時,二師兄笑說學武功如烤燒餅,厚的地方要八分熟,薄的地方要兩分熟,我們此後就以幾分熟來區分內力的運用,這才及時告訴了大師兄,截下這七支香爐來。」

  璿兒盈盈笑道:「果然九華山的弟子就是不一樣,居然如此機敏。不過你可要托住了,倘若手抖了一分,那滿堂的人可都被你害死了……可千萬不要有風哦……」

  說著,她抬起手,做勢在唇邊一吹,只聽「嗆」的一聲大響,堂上群豪竟然有一大半人寶劍出鞘,如臨大敵一般看著她。

  璿兒又是盈盈一笑,滿意地轉過身去。

  商赤鳳登時心中靈光一閃,大叫道:「我們上了她的當了!」

  旁邊一人尚還沒明白過來,問道:「什麼當?難道這七支香是假的?還是彩虹山莊的傳說是假的?」

  商赤鳳盯著璿兒的背影,咬牙道:「她故意將七支香傳入我們之手,就是利用七支香七股香煙絕不能混合的特性,要我們不能出手,好趁機搶走二師兄!」

  那人仍然有些莫名其妙,問道:「七支香只是在靈均大哥手上,難道我們都是混飯吃的,不能攔下他們麼?」

  商赤鳳皺眉道:「蠢材!只要一有打鬥,難免就會有掌風劍風,那又怎能保證不吹在七支香的煙上?卻又怎生去攔?」

  璿兒轉頭笑道:「答對了,就是這個道理!所以,你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我搶走他啦!」

  那人說錯了話,面紅耳赤,強辯道:「不能打鬥又有什麼稀奇的?難道你還不出這間屋子麼?那時候我們就不怕香氣混合了,大家一擁而上,將你打成肉醬。」

  商赤鳳滿臉都是欣喜之色,道:「就是這麼辦!看你能逃到什麼地方!」

  璿兒的腳步禁不住停下,詫異地對那人道:「你究竟是個聰明人還是個蠢貨?」

  那人臉又是一紅,驕傲地將胸膛挺起,道:「我自然聰明了,要不別人怎會給我這個外號?」

  璿兒道:「什麼外號?」

  那人道:「鑽天猴!猴子豈非最聰明?」

  璿兒點頭笑道:「果然不錯,這個外號好之極。只是要小心鑽得太高,可什麼都露出來了哦。不過誰能管那麼多呢?先搶到手再說!」她此時已走到了靈桌之前,辛鐵石被天行劍封住了穴道,就躺在了不遠處,當真伸手即可及。她只答應紫衣女將辛鐵石搶出屋去,此後怎樣,那自然有紫衣女去頭痛,關她何事?

  璿兒越想越高興,手向辛鐵石抓了過去。

  但出乎意料的是,她的手竟然抓了個空。

  璿兒詫異地轉頭望去,就見辛鐵石竟然已站了起來,有個人站在他身邊,豪笑道:「誰都不許搶這個人,他早已被我預定下了!」

  韋雪衣怒道:「金衣侯,要你來趟這渾水!」

  金衣侯緩緩將背上的大劍取了下來,笑道:「我不是來趟渾水的,我是來送禮的。」他悠然地看了辛鐵石一眼,道:「第三件禮物,就是七支香!」他手中的銀劍突然揮了出去,一股狂風掃過,那靜如垂索的七股香氣猛然被曳起,頓時亂蓬蓬地卷在了一起,再也不分彼此。

  堂上群豪臉上都是一片死般的蒼白,金衣侯淡淡道:「難道你們方才沒注意到,她從沒有點過這個小香爐?」

  別人盡皆不明白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只有商赤鳳皺著眉,思索著金衣侯的話。

  他說的沒錯,璿兒的確沒點過香爐,那只不過是因為香爐一開始就是燃著的,這又有什麼不對麼?

  金衣侯看了商赤鳳一眼,道:「據說你是九華門下最有心計之人,你想出其中的緣由來了麼?」

  商赤鳳沉吟著,緩緩道:「你的意思是說,這香爐早就點燃了,而且是藏在她的身上?」

  這基本上來說是廢話,璿兒沒點過香爐,自然香爐早就被點著了。她本來沒將它捧在手中,那自然是藏在身上了。

  但無論金衣侯還是商赤鳳,都絕不像將這句話當作廢話。

  金衣侯道:「說下去。」

  商赤鳳道:「那麼說,這七股煙本來就混合在一起了?若它是七支香,那我們早就該沒命了!」

  金衣侯滿意地點了點頭,道:「就是這個道理!你看,有誰死了麼?」

  沒有,一個都沒有。

  不是七支香的香,自然要不了人的性命。只因人人聽過彩虹山莊的傳說,人人知道七支香爐是什麼樣子,甚至知道七支香要用懶龍血來調和,韋雪衣又確信璿兒的確取得過懶龍血,是以才相信了璿兒。

  滿口謊話騙不了別人,可怕的是十句真話中夾雜的一句謊話。

  彩虹山莊的傳說是真的,這也是如假包換的七支香爐,甚至連懶龍血都是真實情況,唯一假的就是,七支香爐中並沒有裝七支香。

  這就是要命的那句謊話。

  金衣侯轉頭向著璿兒道:「你不能不承認,第一殺手的稱號,絕不只是劍大一些而已。」

  他的笑容很得意。

  無論是誰,揭破了這麼慎密的一個騙局,都會得意的。

  何況,這騙局騙過了天行劍,騙過了九華門人,騙過了堂中的所有豪客。金衣侯的確值得驕傲一番。

  然而,就在他看到璿兒的瞬間,他的笑容刹那間凝固了,就仿佛一池春水,突然凍結。

  金衣侯眼神變得呆滯無比,喃喃道:「我說過一句話麼?」

  他的神色因這劇烈的轉變而顯得有些滑稽,璿兒本有些怒意,此時也忍不住輕笑道:「什麼話?」

  她這淡淡一笑,金衣侯立即身子劇震,面上肌肉隨著璿兒一顰一笑而動,竟似癡了一般。

  璿兒倒不以為忤,見他突然如此瘋癲,道:「你怎麼了?」

  金衣侯仿佛猶自無法從那震駭中驚醒過來,恍惚道:「美!太美了!世人都道我乃是第一殺手,但我十劍、千劍、萬劍都比不上姑娘一笑,我看這第一殺手的名號,應該躬讓給姑娘才是。」

  大凡年輕女子得到如此的讚美與瞻仰,只怕再心喜也要裝出幾分薄怒與嬌嗔,但璿兒卻渾不在意,喜道:「是這樣笑還是這樣笑?」

  她含齒嫣然一笑,跟著微側身子,盈盈一笑。接著袖子輕掩丹唇,脈脈一笑,跟著如出谷黃鶯般嬌脆一笑,頃刻之間,連笑了十餘笑。

  狂者不損其媚,柔者不顯其弱。

  金衣侯目不轉睛地看著,突然一聲大叫,片片精亮的劍衣自銀衣劍上炸開,金衣侯身隨劍動,劍轉身舞,連連呼嘯聲中,就在靈堂上急舞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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