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步非煙 > 九闕夢華·絕情蠱 | 上頁 下頁 |
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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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赤鳳沒有回頭,忽然道:「我記得四年前,師父初將本門要義授予我們之時,對我們訓督甚嚴,終於有一天,我們忍不住了,跑到大師兄潛修的天涯閣中玩了半天,到了夜裡,大家都怕師父責罰,不敢回山莊,賴在大師兄那裡不回去。到了半夜,卻見師父打了一盞燈籠尋了過來。他並沒有說一句重話,但很久以後,我才知道,師父為了尋我們,幾乎將整個九華山都跑遍了。」 他不再說話,辛鐵石心中忽然泛起一陣愧意,他記得這件事,當時他一眼見到九華老人,就意識到這一點了,因為九華老人的衣角上全是塵土,燈籠裡的油也幾乎燒盡。 師恩深重,他卻連斬了恩師兩劍,其他的罪過都可撇清,只有這兩劍,卻是實實在在劍由他出,斬在九華老人身上,辛鐵石忍不住落下淚來。 商赤鳳冷冷道:「師恩如此深重,但有人竟然喪心病狂到連斬恩師兩劍,而且恃武作叛,到現在都無一點悔悟!」 辛鐵石心中又慚又痛,只好深深地低下頭,不敢看商赤鳳。 他做過的事,他不能,亦不忍不承認。儘管他有種種的理由。 商赤鳳盯著他的目光越來越亮,也越來越冷。他見辛鐵石並不回答,心中更恨,突然一掌重擊在藤架上,怒道:「我寧願死去,也不願跟這種人呆在一起!」他身上受了七禪蠱如此重的傷勢,這一掌擊下,登時連心都痛了起來。 但他絕不停留,又是一掌重重擊下。 突然,一隻手向他探了過來。商赤鳳激憤之下,一掌正擊在這只手上。五人無一人不傷,這一掌中蘊涵的掌力雖微,但已無人能承受。 商赤鳳大驚,就見靈均緩緩將手抽回。這一掌將他手背上的傷疤綻開,鮮血淋漓。 商赤鳳痛道:「大師兄……」 靈均擺了擺手,示意他不要將此事放在心上。沉默了片刻,緩緩道:「這只燈籠,後來我又見到過。藏了這個燈籠的人,在每次習武到又累又乏的時候,就拿出燈籠來看一眼,然後繼續修習……我還知道,直至今日,此人都未將這個燈籠丟掉,一直帶在身上。」他住足,淡淡道:「你為什麼不拿出來,讓我們看看?」 他幽暗的眸子盯在辛鐵石的臉上,早就眇掉的雙眸,又怎會見到這個燈籠,又怎會知道燈籠在辛鐵石的身上? 辛鐵石默默地從懷裡掏出,那個被壓成扁平的燈籠。 靈均緩緩道:「所以,當我冷靜下來時,我也開始相信,二師弟並不是兇手。」 這一聲「二師弟」幾乎讓辛鐵石流下淚來! 靈鈞:「我只想聽二師弟親口說一句,你是不是被冤枉的?」 四位兄弟一齊望向辛鐵石。他們眼中有火熱的希冀。辛鐵石能夠強烈地感受到,只要他說一聲「是」,他們便會水裡火裡跟他去,從此再不會懷疑。 他們曾親如兄弟,曾生死與共,相依為命。 他們之間,本不應該有任何疑忌的。 辛鐵石的手顫了起來,他忍不住大哭。這一刻,他死而無憾。 早已被風吹得透明的燈籠在他的手中顫抖著,靈鈞等四人雙目一齊濕潤。 韋雪衣緩緩伸出手,向燈籠上觸摸去。他要觸摸這殘敗的紅影,正如觸摸著他們五兄弟曾經度過的年少歲月。他們曾經無憂無慮,青春無忌,共同分享成長與夢想的歲月。 他們曾經發誓,以後要共同面對江湖的風雨,有什麼艱難都一肩抗。 他們本以為,那誓言將照耀他們的生命,正如這只殘敗的燈籠。 眾人的眸子中,都有盈盈的光閃動著。 突然,那只燈籠猛地裂成了碎片,化灰紛揚! 韋雪衣雙眸陡然抬起,雙目中已炸滿了劍光,毒蛇般的劍光! 一人揶揄冷笑道:「我最看不起一群男人在一起哭哭啼啼的了。你們究竟是過什麼家家?」 辛鐵石抬頭,就見金衣侯微笑地坐在路邊一塊大石上,他手中的銀衣劍發出熠熠劍衣光芒,宛如天孫無縫之衣,飄散於九天之上,偶爾灑落凡間。 辛鐵石拳頭握起,怒道:「你……」 金衣侯揮了揮手中的劍,笑道:「我是不是說過,要你趕緊證明自己是清白的?但顯然你並沒有將我的話放在心上啊。」他站了起來,偌大的寶劍仿佛玩具一樣在他的手上晃蕩著。 金衣侯悠悠道:「這樣不好玩,非常不好玩,因為我也是有尊嚴的,我非常討厭不尊重別人的人,所以……你要受懲罰了!」他手一抖,銀衣劍筆直豎了起來,跟著宛如奇花盛放一般,層層劍衣從寶劍上沖灑而出,恍惚之間形成了疊湧的劍波,向四周散了開來。 金衣侯突然一劍揮出,那劍衣就縱橫揮舞成萬千劍影,倏然向辛鐵石沖了過去。 辛鐵石臉色一變,他實在料不到會在這最惡劣之時遇到金衣侯,也實在料不到他竟然說打就打,絲毫機會也不給他。 但他卻不想閃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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