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步非煙 > 梵花墜影 | 上頁 下頁 |
九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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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是不肯認輸,公交咬了咬牙,劈手把盒子奪了過來。迅速地蓋上蓋子,又用力按了幾下,確認已嚴絲合縫,才塞到枕頭下。 「不想試試?」 公主抬起頭,傲慢地道:「既然是送給我的聘禮,我什麼時候想用,就什麼時候用。」她冷笑,目光裡滿挑釁,「等我什麼時候想去找他了,自然會拿出來!」 他卻完全無視她的挑釁,只淡淡一笑:「很好。不過,一定要小心。你的內力無法駕馭這種蠱蟲,擅自使用只怕會引起不測的後果。你若哪天真想變成她,最好先來找我。」 「找你?找你教我使用此生未了蠱麼?」她冷哼一聲,語氣中滿是嘲諷,「你倒真是大方。」 卓王孫依舊不動聲色:「君子成人之美,更何況夫妻一場。公主既然這樣想成為她,又不止一次和她交換身份。我不妨成全你。」 公主笑了起來,仿佛聽到了一件無比好笑的事:「是啊,多了不起的成全……」 突然地,她收起笑容,一字字道:「那麼,今天你也是這樣成全相思的麼?成全她在眾目睽睽之下離開你?成全她穿著嫁衣,和她愛的那個男人一起離開?」 卓王孫打斷她:「住口!」 公主看著他,漸漸有些得意,仿佛這一次,她真正抓到了他的痛處:「你一直是這麼虛偽的麼?」 「你說做這一切只是趕她離開,你說自己不在乎她的心更愛誰,你說你擁有一切,卻不屑於用這些來挽回一顆彷徨的心。聽起來多麼驕傲、高尚、灑脫,其實不過是虛偽! 「你遠不如自己想的那樣超凡脫俗。和普通人一樣,你也會妒忌、傷痛、迷茫,只是拙劣地掩蓋著而已。 「喜堂上的一切,只是想逼她離開,成全她找到真愛?難道不是想報復她?不是故意想讓她痛、讓她流淚?」 卓王孫冷笑。多麼荒唐。他是王者,有著王者的驕傲,即使被刺得遍體鱗傷,也不會這樣去報復一個女子。報復一個他曾經許諾幸福的女子。 他冷冷地看著她,仿佛在看一個笑話:「我為什麼要報復她?」 公主依舊直視著他,第一次,她的目光讓他感覺到了煩悶:「因為你還在意她!」 卓王孫的臉色徒然一沉。 公主提高了聲音:「因為她的彷徨深深傷了你的心!你只有同樣去傷害她,看到她的痛,才能感到自己的價值,感到自己還有扳回一城的可能!」 她冷笑著:「今日發生的一切,你的痛並不亞於她,也不亞于楊逸之。但她可以哭泣,可以逃走;他可以說出來,可以為她而戰。你卻不能,不敢,還要強忍著做出一幅若無其事的樣子,多麼悲哀! 「所以,你輸給他了。 「輸得全軍覆沒,一無所有。就算你在戰場上贏一千次一萬次,也抵不過今天的輸贏! 「你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失敗者!一個躲在自以為是的軀殼裡的膽小鬼!」 「閉嘴!」卓王孫怒聲喝斷她。殺氣,狂龍般溢出,佈滿了整座新房。卓王孫的長髮如亂雲一般揚起,就如同上古神魔,隨時隨刻都可能將這個世界毀滅! 公主冷冷注視著她,眼神中充滿了鄙夷。 「你能怎樣?你頂多也不過是能殺了我!」 卓王孫猝然揮手,將她按倒在床上,但公主所說的話卻像是針,穿透了他驕傲的硬殼,一根根刺在了他的心上。 他真的是在羡慕楊逸之嗎?他真的不是成全他們,而是報復他們嗎? 他會如此狹隘?他會如此在乎她的想法?在乎失去她? 他難道不是個王者,擁有一切,任意掠奪、任意賜予的王者? 他很想否認,但心中那陌生的痛楚,卻讓他無法出口。 一時,兩人都無言,只剩下紅燭,靜靜地燃燒。 公主躺在他身上,仰視著他漆黑的眸子,第一次從心底感到了恐懼。 她以為自己已不畏懼死亡,但仿佛直到這一刻,她才想起來。這個世界上,還有遠遠比死亡更可怕的東西。 漸漸地,她的聲音有了一絲顫抖:「不!」 然而,她甚至還沒有看清他的動作,就已經被他從床上拖起,拉到了妝台前。 掙扎中,她感到自己被他強迫著扭轉身子,面向妝鏡。他只輕輕用力,已將她推倒在妝台前。 她伏在妝臺上,紫檀的冰冷透過層層嫁衣,直侵入肌膚。她感到了危險來臨,禁不住激烈地掙扎起來,但雙腕已被從身後牢牢扣住,根本無法掙脫。 他站在她身後,從鏡中冷冷地看著她,毫不費力地將她的一雙手腕交到左手,另一手環繞過來,解開了她的領口。 「放肆……」刹那間,公主的怒斥哽咽在喉頭,她感到一股遊動的冰冷,從領口鑽入,沿著脖頸一直爬到胸口,停棲在上面。 此生未了蠱。 想到那形狀奇異的甲蟲此刻正伏在她胸口,公主不禁全身一陣惡寒,一動也不敢動。 他一拂過她盤起的長髮,解散,輕柔而果斷地向下拉去,強迫她抬起頭,看著鏡中的影像。 「想成為她?你會如願。」 「不,不要……」她努力想回過頭,直視他的眸子,目光中已滿是哀懇。 但鏡中的他絲毫不為所動,手腕一沉,她頓時失去平衡,重重地跌伏在妝臺上。 那一瞬,冰冷似乎長出了觸角,向她體內紮去,每一次深入,都帶來撕裂般的劇痛。她禁不住痛呼出聲。而這些觸角越來越多,向更深處的血肉鑽去。 仿佛要將她整個人洞穿。 劇烈的疼痛讓她忍不住掙扎、哭泣,最後甚至不顧一切地哀求。但他始終無動於衷,只是冷冷地從鏡中看著她。 看著她的容顏一點點改變。 變得像那個水紅色的女子。 公主一聲驚呼,猛然驚醒過來。 卓王孫依舊坐在床邊,淡淡地看著她,仿佛從來都沒有動過。 這一切,原來是一場幻覺。 卻是多麼可怕的幻覺。蝕骨的痛苦、屈辱都是那麼真實,仿佛此刻還肆虐在她的身上。 她豁然明白,這就是他的警告。 這個男子就如九天之上的飛龍,無論多麼溫柔,也絕不允許任何人撩撥、觸動他的怒意。 龍有逆鱗,觸必殺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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