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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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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曠劫光年掣電中 最後一縷光芒墜落在草原盡頭,宛如一曲哀感頑豔的歌謠,在亙古已然的天幕下發出寂寞的迴響。 然後,便是終夜的黑暗。 重劫緩緩自地心之城中走出,無邊黑暗羽翼般覆蓋在他孱弱的身軀上。他的面容有些憔悴,似是在深思。 他要獨自走上祭台,看著諸天之芒,墜入大地。 那時他純潔無瑕,宛如嬰兒。 這便是他生命中少有的歡愉。所以,每當傍晚,他總是會走出地心之城,在明暗交織的大地上穿行,一直走上高高的祭台。 但今天,他的腳步卻在祭台之前,戛然而止。 一個青色的人影,隨意地坐在祭台頂端的石階上,目光仿佛空中墜落的葉,淡淡望著他。 他身後白色幕幔低垂,縱然夜風掠過,依舊寂靜。天地一切,仿佛盡皆臣服於此人之威嚴,不敢稍有妄動。 當他降臨時,諸天跪服。 濃濃的暮色橫亙在半空中,宛如一座浮空的島嶼,卻絲毫不敢靠近他。本已墜入地平線下的日光突然明亮起來,返照在他青色的衣衫上。 一如朝日再臨。 他隨意地坐在臺階上,任夜風吹起他寬大的衣袖。他全身沒有一絲殺氣,臉上還帶著淡淡的笑意。只是,這笑容雖和煦如陽光,卻無法照亮任何人。 在這笑容面前,他們的人生只不過是一場嘲弄。 重劫目光慢慢收縮,蒼白的衣衫宛如受到秘魔之力的驅動一般,將他的身體纏繞起來。他本能地想退回去,但無法移步。 卓王孫。 這人一旦出現,任何人都不再自由。 祭台頂端,滿空浮翳漸漸沉寂,新月初升。 月光宛如一條河流,流淌過他散垂的長髮,在他臉上投下藻荇般清明的影子。這讓他的笑容頓時變得說不出的蕭疏、慵懶。他整個人也不再那麼冰冷。 他的目光垂向重劫,嘴角一點點挑起譏誚的弧度: 「想看煙火麼?」 重劫一怔,不明白他話中的含義。 猛然,炮火齊鳴。 十一尊紅衣大炮宛如十一尊上古時暴怒的魔神,懷抱熾烈燃燒的巨石,縱貫蒼空!刹那間,天空變得瑰麗而妖異,整片草原都被熾火照亮,宛如沉入焦炎地獄一般。 重劫臉色驟變:「不!」 炮火轟然落下,砸在白銀連城的地基上,剛剛造起來的城市基座,立即被轟得四分五裂。 紅衣大炮威力強猛無比,連山崖都能炸開,何況土石砌成的城牆?十二炮一齊轟下,重劫辛苦籌建起的白銀之城的基座,立刻破碎了一大片。 重劫的瞳孔劇烈收縮,變得通透而蒼白。撕裂般的痛楚貫穿了他那孱弱的身體,他整個人都蜷縮起來,死死地盯著臺階上靜坐的青色人影: 「不!」 他用盡全身的力氣,向臺階上沖去,宛如一隻被激怒的貓,要用尖尖的指爪,將那人撕碎! ——他絕不容許任何人,傷害這座城池,三連城必將建成,沒有任何人能阻擋! 卓王孫淡淡一笑,輕輕打了個響指。 一尊紅衣大炮掉頭,轟然一炮向祭台擊了過來。炮彈夾雜著熾烈燃燒的火藥,將幽寂的天幕炙成赤紅,宛如一朵滅世紅蓮,轟然綻放! 祭台的一角頓時被轟成碎末,滿空石屑亂舞,宛如一場華麗的花火。 卓王孫依舊坐在臺階上,一動不動,長長的衣袖垂下,在石階上拖出長長的陰影。這陰影仿佛一張巨大的網,將重劫的恐懼鎖住: 「天下絕沒有任何力量能傷我。」 他淡淡看著重劫:「你呢?」 重劫的身體仿佛被釘在石階上,全身僵硬,卻無法回答。 卓王孫的目光垂下,掃過白銀之城淩亂如廢墟的地基,語氣中有微微的嘲諷: 「或者,它呢?」 重劫一個踉蹌,跌倒在石階上。 最可怕的事情終於發生了,這人已經發現了他最大的弱點,那就是這座正在建造的白銀之城! 他可以死,他可以下地獄、受萬千折磨,但卻不能讓這座城池受到半點傷害! 那是他全部的希望,他一生的救贖,那也是非天之族三千年苦行的結果,絕不能因任何人而墜落! 他跪倒在臺階上,仿佛一個被奪走了玩具的孩子,淒聲痛呻著:「不!」 卓王孫緩緩站起,一步,一步,沿著臺階走下。 他的眼中滿是譏嘲,什麼梵天祝福的城池,什麼永恆不滅的天都,什麼非天之族的信仰,在他面前,也只配化為飛灰,被踩在腳下。 「轟!」 炮火宛如地獄深處岩漿中誕生的魔王,憑藉著一躍,將自己拆解開,用血撕裂天穹,帶著怒嘯聲砸在了祭臺上。 鬥大的石塊飛天翔舞,在夜空中劃破虛殘的夢幻,將破碎前那一刹那的輝煌印入眼簾。 毀滅,在他的掌控中,原來是那麼美麗。 這座祭台在崩壞,瓦解,它曾引人跪拜的潔白、宏偉此時灰飛煙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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