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海明威 > 沒有被鬥敗的人 | 上頁 下頁 |
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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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紐爾搖搖頭。在下一場以前,他沒事可幹,吉卜賽人用短槍紮得很好。公牛在下一場朝他沖來時會處在很好的狀態。它是一條好牛。到現在為止,鬥得都還輕鬆,他所擔心的是最後用劍把牛紮死。他倒也並不是真的擔心。這件事他甚至想都沒想過。可是站在那兒,他卻深深感到焦慮。他望望那條牛,計劃著他怎樣搏鬥,怎樣用紅巾鬥倒公牛,把它制服。 吉卜賽人再次出場,朝公牛走去,象個在舞廳裡跳舞的人,用競走的步伐氣勢洶洶地走過去,短槍的紅杆兒隨著他的步伐一上一下地動著。公牛注視著他,現在不發呆了,在搜索他,但是卻在等他走近,以便很有把握地沖到他那兒,用角抵他。 富恩台斯正在往前走,牛沖了過來。牛沖來的時候,富恩台斯跑過四分之一圓周,趁牛往回跑經過他身邊,突然停下,向前一轉,踮起腳,兩臂筆直伸出去,正好在牛抵他沒抵著的時候,把短槍筆直紮進了巨大結實的肩胛肉裡。 觀眾看到這裡都瘋狂了。 "那小夥子在夜場不會鬥多久了,"雷塔納派來的那個人對舒裡托說。 "他真不錯,"舒裡托說。 "瞧他現在。" 他們望著。 富恩台斯背靠圍欄站著。鬥牛隊裡有兩個人在他後面,拿著披風準備在板壁上面抖動來分散牛的注意力。 公牛伸著舌頭,身子一起一伏的,正注視著吉卜賽人。它想這下可逮住他了。就將他抵在紅板上。只消沖很短一段路就行了。牛注視著他。 吉卜賽人身子往後仰,縮回雙臂,短槍直指公牛。他喚了牛一聲,一隻腳跺了一下。公牛起了疑心。它要抵這個人。不要再在肩膀上挨紮。 富恩台斯又往公牛迫近一點。身子往後仰。又喚了一聲。觀眾當中有人大聲發出了一個警告。 "他真媽的走得太近了,"舒裡托說。 "瞧他,"雷塔納的那個人說。 富恩台斯身子往後仰著用短槍逗牛,接著就一躍而起,雙腳離開了地面。正在他跳起來的時候,公牛翹起尾巴朝他沖來。富恩台斯腳尖著地,雙臂平伸,整個身子偏向前面,一邊轉身躲開牛的右角,一邊把兩支短槍直插下去。 牛砰的一聲撞上圍欄,它抵人沒抵著,卻看到了抖動的披風。 吉卜賽人一邊沿著圍欄朝曼紐爾跑來,一邊接受著觀眾的喝采。他的背心有一處沒有及時躲開牛角尖,給捅破了。他為此感到高興,把它指給觀眾看。他繞場跑了一圈。舒裡托看見他走過去,還微笑著指指背心。他也對他微笑。 另外有個人把最後一對短槍插上牛肩。沒有人注意他。 雷塔納的人把一根棍子塞進紅巾的布裡面,把布在棍子上折好,從圍欄上遞給曼紐爾。他從皮劍鞘裡拔出一把劍,握著皮劍鞘,從板壁上遞給曼紐爾。曼紐爾握住紅劍柄把劍抽出來,軟軟的劍鞘掉到了地上。 他望瞭望舒裡托。那大個兒看見他在冒汗。 "這下你可以把它幹掉了,老弟,"舒裡托說。 曼紐爾點點頭。 "它現在的狀況很好,"舒裡托說。 "正象你希望的,"雷塔納的那個人叫他放心。 曼紐爾點點頭。 上面,喇叭手在屋頂底下吹最後一場的喇叭。曼紐爾橫過場地走到一些黑蓬的包廂下面,主席准是坐在其中一個包廂裡。 《先驅報》後備鬥牛評論員坐在前排位子上,喝了一大口熱呼呼的香檳酒。他斷定不值得寫一篇特寫,準備回辦公室以後再把這場鬥牛的報道寫完。不管怎樣,這場鬥牛算得了什麼呢?只不過是夜場罷了。即使他錯過了什麼,他也可以從晨報中摘一些出來。他又喝了一口香檳酒。十二點鐘,他在馬克西姆飯店還有個約會。不管怎樣,這些鬥牛士又都是些什麼傢伙呢?是些小孩子和叫化子。一群叫化子。他把拍紙簿放進口袋,向曼紐爾望望。曼紐爾孤零零一個人站在場地上,揮著帽子朝黑漆漆的觀眾席高處他看不見的一個包廂行禮。公牛在場地上默默地站著,什麼也不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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