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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我們離開客廳,穿過走廊,走進隔壁的屋子裡。這間是工作室,裡面雜亂無章。白木書架上堆滿書籍,大部分沒有裝訂好,主要是有關數學、化學、物理方面的著作。一個角落裡堆了不少工具,包括一些儀器、機械、短頸大口瓶、一個手提式爐子、一節乾電池、線圈、一個電輻射能源,能產生四、五幹度的高溫,幾個曲頸甑和蒸餾器,以及各種金屬樣品,統被稱為「稀土」,一煤氣儲蓄罐,它可為牆上掛的煤氣燈灌氣。屋子中央有張桌子,上面堆滿紛亂的紙張及辦公用具,還有三四冊奧多·斯托裡茨所著的作品全集,書正翻在關於光學研究的那章。

  工作室裡的搜查並沒有給我們提供任何有用的線索。我們正要離開,斯泰帕克先生忽然在壁爐上發現了一個形狀古怪的藍色小玻璃瓶,瓶上貼著一張標簽,瓶塞塞進瓶頸,周圍空縫也用棉花堵死了。

  不知是出於好奇,還是出自作警察的本能,斯泰帕克先生伸出手想拿這個小玻璃瓶,以便更仔細地觀察一番。但可能他一時失手,因為他正要抓住放在台板邊沿的瓶子時,玻璃瓶卻一下子跌在地上摔碎了。

  一種淺黃色的液體馬上溢出來,並揮發成氣體,散發出一股奇特的,難以形容的氣味,味兒很淡,迷漫在整間屋子裡。

  「天,」斯泰帕克先生歎道,「掉得可真是時候……」

  「瓶子裡裝的大概是奧多·斯托裡茨發明的某種物質。」我說。

  「他兒子一定有配方,可以再配製出來!」斯泰帕克先生回答道。

  他朝門口走去:

  「上二樓。」他說。

  離開一樓之前,他吩咐兩名警察守在走廊裡。

  廚房那頭是存木制扶手的樓梯隔廂,我們爬上樓梯,腳底下傳來嘎吱嘎吱的響聲。

  樓梯平臺上有兩間毗鄰的房間,門沒上鎖,只須轉動門把手,就可以進到裡面。

  客廳頂上的那間應該是威廉·斯托裡茨的臥室。房間裡放著一張鐵床,一個床頭櫃,一個橡木櫃子,一張銅腳支架的盥洗台,一張長沙發,一把粗天鵝絨的扶手椅,兩把椅子。床上沒罩紗帳,窗戶上也沒有掛窗簾,——看得出,屋裡陳設極其簡單,都是生活必需品。壁爐和靠牆角邊放的小圓桌上沒有任何紙張。早晨這個鐘點上,床上的被子淩亂不堪,可以看出,前夜有人睡過,我們只能這般猜想了。

  斯泰帕克先生走到盥洗台前,發現臉盆裡盛著水,水面還漂浮著肥皂泡。

  「假如24小時以前有人用水洗臉,肥皂泡早就消失不見了……因此,我可以肯定,我們要找的人,今天早晨,出門之前,就在這裡洗涮。」他說道。

  「同樣有可能他已回來了,」我接著往下說,「除非他發現屋裡來了警察……」

  「如果他發現我的手下,我的人也會發現他,他們會奉命帶他來見我。但我不指望能夠抓住他!」

  這時,屋外好像有動靜,似乎有人在木板上走動、腐朽的木板發出吱嘎吱嘎的聲音。聲音是從工作室頂上的那間屋裡傳來的。

  臥室與隔壁的屋中間有道門,可以不必再繞到樓梯的平臺上進去。

  哈拉朗上尉搶在局長前面,撲向門,猛地把門推開。

  空無一人,空無一人!

  聲音可能是從樓頂上傳來,也就是通向平臺的閣樓裡。

  這間屋比頭一間的陳設還要簡陋:一張帆布吊床,壓得扁平的褥子,揉成一團的大床單,羊毛被,兩張不配套的椅子,壁爐上放著一個水罐,一個搪瓷洗臉盆,爐膛裡沒有一丁點灰燼,衣帽架上掛著幾件厚呢大衣,一個衣櫃,其實是只橡木箱,既當衣櫥,又作五斗櫥,斯泰帕克先生發現裡面放了很多衣物。

  這房間顯然是僕人海爾門住的。警察局長從手下人的報告中瞭解到,主人的臥室還偶爾開開窗換換空氣,僕人的房間雖也面朝庭院,但窗子向來關得死死的。再瞧瞧窗戶上那難以轉動的插銷,百葉窗上鏽跡斑斑的絞鏈,也可看出這點。

  總之,整幢住宅:上面說的那個房間,還有閣樓、平臺、廚房下面的酒窖,都沒發現有人藏在裡面。

  很明顯,主僕二人早已離去,很可能不打算回來了。

  「您仍認為威廉·斯托裡茨事先不知道這次搜查行動嗎?」我問斯泰帕克先生。

  「是的……除非他躲在我的辦公室裡,維達爾先生,或者當我和總督商討此事時,他藏在總督府邸。」

  「我們來戴凱裡大街時,他可能發現了我們……」

  「就算是這樣……可他們怎麼溜出去的?」

  「從屋子後面的野地……」

  「花園圍牆很高,外面還是城壕,不容易翻過去……」

  警察局長認為我們來之前,他們已經不在屋裡了。

  我們離開這間屋,爬上臺階,一拐彎,很快到了三樓。

  三樓上只有兩堵人字牆圍起來的閣樓,光從頂上窄小的氣窗裡透進來,我們掃了一眼,裡面沒人。

  閣樓中間放著一個很陡的梯子,上面有一扇平衡錘開關的翻板活門,打開它,走上去,就到了屋頂上的平臺。

  「翻板活門是打開的,」我對斯泰帕克先生說,他剛把腳踏在梯子上。

  「維達爾先生,事實上是一股穿堂風從活門裡灌進來,於是,我們聽到了那聲音……今天風很大!吹得屋頂的風信標吱吱直轉!」

  「但是,」我反駁道,「那好像是腳步聲……」

  「既然沒人,哪有什麼腳步聲。」

  「除非在上面……斯泰帕克先生?」

  「在那塊小地方?……不,和別處一樣,肯定沒人。」

  哈拉朗上尉聽著局長和我的對話,他指著平臺,簡單地說了句:

  「上去吧。」

  斯泰帕克先生抓住從樓板上垂下來的一根粗繩,第一個爬上扶梯。然後是上尉、我。三個人足以擠滿那間狹窄的燈籠式的天窗。

  其實,上面只是個八法尺見方,十來法尺高的鴿籠。儘管屋樑上鑲著一塊玻璃,但裡面還是很暗。因為厚厚的羊毛窗簾把窗子遮得嚴嚴實實的,就像我們從外面看到的那樣。把窗簾拉開,一片陽光透過玻璃窗直射進來。

  從平臺四周可以遠眺環抱整座拉茲城的地平線。視線比從羅特利契家的平臺上望去還要遼闊,但不如聖米歇爾塔和城堡塔樓。我又看到了林蔭大道盡頭的多瑙河,腳踩市政府的鐘樓、大教堂的尖頂、沃爾崗的主堡居於城巔,城區向南延伸,四周是群山環抱中的普旺陶碧綠的草原。

  我得趕快告訴諸位,平臺和屋內一樣,連個人影都找不到!斯泰帕克先生只得死心了;此次警方的搜查一無所獲,只得草草收場,斯托裡茨的住宅仍是個謎。

  我原以為這個平臺是用來觀測天文的,上面會有一些研究星空的儀器。但我錯了,平臺上只放著一張桌,一把木椅。

  桌上放著幾張紙,其中有份報紙,上面有篇我曾看過的有關奧多·斯托裡茨誕辰紀念的報道。

  此地也許是威廉·斯托裡茨離開工作室,確切地說是離開實驗室後,來此休息的場所。無論如何,他讀過這篇文章,還用紅鉛筆打了個叉,很明顯是出自他的筆跡。

  突然傳來一聲響亮的驚呼聲,混雜著驚訝與憤怒。

  哈拉朗上尉在固定在支柱上的擱板上發現了一個紙盒,他打開……

  他從裡面取出了什麼?

  新娘的結婚花冠,就是訂婚晚會上從羅特利契家被掠走的那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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