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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


  勒柯吉回過頭。

  「博瓦勒先生!……」他說。

  「是我……我有話要對您說,勒柯吉。」

  「我洗耳恭聽。」

  但是博瓦勒沒有馬上開口,事實上他有些慌張和不安,他原準備的演說詞,一旦和勒柯吉面對面,就被他莊重嚴肅的態度而感到惶恐不安,再也記不得他那華麗的詞句了,只感到自己的語言有些荒誕不際,所採取的步驟也是愚不可及的。

  由於不斷地幻想社會主義學說的基本原則,博瓦勒最終發現霍斯特島與存在著「生產工具」,這學說在必要時可以有的放矢了,諸如那些小船,尤其是維爾-捷小艇,這些不是「生產工具」嗎?現在陳橫在沙灘上勒柯吉的那支槍,難道不也是「生產工具」嗎?這唯一的一支槍,竟使博瓦勒很有些垂涎三尺,它給其主人帶來的一種高不可攀的形象,從現在起,將它以集體主義的名義收繳,是再自然不過的,也是再合法不過的,這種高人一等的感覺,應該他這個統治者來享受,那也就是屬￿集體主義化身的這個人。

  「勒柯吉,」博瓦勒終於開口說話了,「您也許知道或者還不知道,在不久以前,我已經被選為霍斯特島的最高長官,在我看來,」博瓦勒又說,「我的首要任務,在目前情況下,將某些成員中的一些人擁有的優勢,用來服務於集體。」

  博瓦勒停頓了一下,等待贊同者的答覆,勒柯吉一聲不吭的表示反對,他接著說:「關於您,勒柯吉,您有一支槍和一艘船,這槍是移民這裡的唯一的火力武器,這艘船是唯一的可出海航行的一艘船……」

  「那麼,您很想把這些歸你所有!」勒柯吉回答說。

  「我抗議用這樣的語言,」博瓦勒作了一個大眾常常作的一種手勢,叫道,「我是以集體主義綱領獲選的,我僅僅是把它付諸實施,我的步驟並不有助於掠奪類似的任何事情,這不是一種據為己有的行為,而是使生產工具社會化嗎?」

  「來拿走好了!」勒柯吉鎮靜自若地說。

  博瓦勒往後一退,左勒發生出一種兇相畢露的嗥叫聲。

  「我應該理解為您拒絕服從移民的合法政權的決定,」他說道。

  勒柯吉實在有些怒火中燒,他拿起槍,站起來,然後將槍往地上一插,「夠了,別演戲了,我說過,您拿走好了!」

  被主人的態度挑動起來的狗——左勒,齜牙咧嘴,也表示憤怒和敵視。博瓦勒驚恐不安,他對這位寬闊胸肩、壯實有力的對手,心想還是不能固執己見,他小心謹慎地撤離,嘴裡咕咕噥噥、含糊不清地說著些亂七八糟的話語,大意是要將這種情況提交議會討論,來採取什麼措施。

  根本沒有聽他的嘮叨,勒柯吉轉過身,背對著他,目光又一次茫然的看著大海,這事故包含一次教訓,然而這教訓,阿裡·洛德士已向他闡明過。

  「您對博瓦勒的方法,有何見解?」洛德士問。

  「您希望我有什麼看法和想法?」勒柯吉反問。「這個傀儡的言行舉止,他的所作所為,我能把他怎麼樣呢?」

  「傀儡,當然羅!」阿裡·洛德士反駁說,「不過,同時他還是最高長官!」

  「那麼!自己任命的,因為營地只有六十個移民,當沒有人去爭這位置,一票就足夠了,」勒柯吉聳聳肩。

  「我先請您原諒我將要對您說的話,」阿裡·洛德士說,「不過,實際上,你不感到有點遺憾,甚至有點悔恨?」

  「我?……」

  「您,所有移民中唯一的一個,對這個地區有經驗,您在這裡生活了多年,您瞭解這裡的資源,也瞭解這個地區安全和危險的地方,您擁有聰明才智,精明強於,樂於助人,在這一地區您樹立了很高的威望,讓這些無知可憐的人們對您崇拜和歸心,但是您卻又讓他們分散在這個島上,互相之間毫無聯繫,使他們孤立無援,不管您是願意還是不願意,對他們的災難和面臨的痛苦,您要負不可推卸的責任。」

  「負責?……」勒柯吉抗議,「我沒有什麼責可負,有什麼責任要我負呢?」

  「強者對弱者的援助。」

  「我沒有做嗎?……我沒有救過約納丹號?從來沒有人曾拒絕過我助他一臂之力,或拒絕我為之出謀劃策嗎?」

  「還應該做得更多!」阿裡·洛德士竭力地肯定,「那勝過別人的人,要有責任心,應該去指導事物,而不是聽之任之,讓他們停滯不前或忍受痛苦,應放棄自我去保護這些無能為力的人,給他們指引航向……」

  「從他們身上偷去自由?」勒柯吉苦澀地來打斷他的說話。

  「為什麼不?」阿裡·洛德士反駁說。「如果對這些善良的人肯定有好處的話,那麼就應該讓這些服從這種約束;服從命令他們的法律;服從強迫他們的力量。」

  「決不!」勒柯吉堅決的回答,停了一會兒,他用一種更平靜的語調說。

  「應該綜合一下,只此一次,我的朋友,我對一切政府,不管是什麼形式的,我都認為是死敵,我用畢生的精力在考慮這個問題,我想不應該有這種情況,即人們有權侵犯他同類的自由的權力。任何法律,其觀點都是以損害個人利益維護所謂的集體利益為依據而頒發的,是一種欺世盜名之舉,但願每個人在完全自由的範圍下享受著因自由而帶來的完全的快樂。我確信,這就是我生命信仰的基石,它是如此的巨大堅實,我無力在舊大陸那腐爛的舊社會去戰勝它,我比許多人都付出的更多,他們許多人也不能去戰勝它,於是我來到這裡,到麥哲倫,為了在自由的土地上,自由自在地生存到死亡,從那時起,我的信仰一直沒有變化,我知道自由也有它的不足之處,並非十全十美,但它在生活實踐中,會自我調整,減少缺陷,不管怎樣,它比那些想消滅它的法律缺陷要小得多。這裡,近幾個月發生的事,使我感到傷心,但也不能改變我的思想,我,過去是、現在是、將來是被收在侮辱性的名字裡——『無政府主義者,』屬￿這類人,和他們一樣,我的格言:是無上帝、無主人。但願我們的詢問、討論到此為止,再也不談論這個主題。」

  儘管這樣,即使經歷曾讓他信仰動搖過,勒柯吉不願商量,更不要說去放棄它,它就像有些人一樣,明明知道不完全可能,但還是沉醉於理想之中,緊緊抓住一根草,也不放棄自己的信仰。

  阿裡·洛德士專心致志地聽他對自己信仰的闡述,勒柯吉用那種不允許反駁的、堅定不移的語調,作了有力的回答。他傷心地吸了口氣。

  第八節 阿爾吉和施瑞克

  勒柯吉把自由淩駕於人們所有的利益之上,他與非常尊重別人的自由一樣,唯恐失去保護自己的自由,從他身上產生的權威,以至人們像服從最獨裁的主人一樣服從他,他總是盡力避免說一句與命令相似的語言,對他那怕是最微不足道的建議,也看作是命令,幾乎所有的人都溫馴的遵循著去做。

  人們將房子建在河左岸,是因為他已在那裡,首先因為對殖民地初期的無政府狀態而擔憂,但更為對攝取政權的政府而擔憂,大多數人不由自主的,來到這個智力超群,道德高尚,能力過人的人周圍。

  人們靠勒柯吉越近,人們受他的影響就越深,阿爾特勒布爾和他的四個水手,毫不猶豫地將他視為頭領,而在阿裡·洛德士心目中,他則是個最能看透問題,有一種神秘力量的人,他對勒柯吉的愛,可敬可贊到超過了「友誼」的範疇了。

  對阿爾吉和卡洛裡,這種愛幾乎達到了崇拜的偶像(Fetishism),勒柯吉從他們那裡所接到的是一種與之背道而馳的崇拜,特別對他的兩個印第安夥伴而言,他就是上帝。自從他的來臨,改變了他們的物質生活,給那個兒子,更是創造了精神上的財富,把他從火地島上那種半野獸的生活中分化出來了。他的一言一行對他們來說就是法律,就是揭示真理的舉動。

  如果阿爾吉對其敵人的那些無止境的剝削厭惡之至,但他們仍然按照老師勒柯吉的意願行事,施瑞克得寸進尺和他的同黨們更加顯出些厚顏無恥的勾當。阿爾吉儘管怒火中燒,但他仍然沒有拒絕給他們一些釣魚的果實。只要勒柯吉所定的條件允許。

  但是勒柯吉闡述的規則,應該是合乎邏輯的,可也往往易於導致不同的效果,儘管是一個靈光的釣魚高手,在咿呀學語時就泡在水裡,長大的人,也難以保證永不失敗。有一天,阿爾吉終於出現了這樣的事,從出海到四面八方搜尋,甩鉤釣魚,也難得釣上魚來,最後終於釣到一條不大的魚。

  施瑞克在四個同夥的陪同下,懶洋洋地躺在沙灘上,已經養成了習慣的等到阿爾吉回來,當維爾-捷一拋錨,五個男人就站起來,一個個走向阿爾吉。

  「今天我們倒黴了,夥計,」其中一個牧民說沒有這些東西,我們就得勒緊褲帶,餓肚皮。

  這些乞求者不用費勁地,想出一些寒暄的客套話,每天千篇一律的方式向對方說,阿爾吉只是簡單地回答著,願意效勞,但是,這次回答卻不同以往。

  「今天不可能,」阿爾吉說道。

  乞討者們大吃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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