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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在不同的情況下,他用了多少愛稱來叫它們啊!

  「快走啊,我的鴿子們!」車夫不斷地說,「快走啊,小燕子們!飛啊!我的小鴿子!加油啊,左邊的小老弟!繼續走啊,右邊的小老頭!」

  但是,當馬匹的步子慢下來時,他又拿多少侮辱性的話來罵它們啊!那些通人性的牲口似乎都聽懂了話中的含義!

  「滾吧,慢吞吞的蝸牛!你,該死的鼻涕蟲!我要活剝了你,烏龜,你這個該下地獄的東西!」

  這些趕車的方式倒不太要求車夫的胳膊粗壯有力,而是要求他們的嗓子經久耐用,不管是什麼樣的方式吧,總之馬車在大道上飛奔,每小時飛駛12-14俄裡的路程。

  米歇爾·斯托戈夫對這種交通工具和運輸方式早就習以為常。馬車不管怎樣顛簸都不會令他感到不適。他知道,無論是遇到石頭,還是遇到車轍、泥坑、橫臥在地的樹木,抑或路上一道道的溝渠,俄羅斯套車的牲口都是從來不會避開的。他倒是已經習慣了。而她的女伴則有可能被顛簸壞了,但她沒有叫一聲苦。

  在旅行剛剛開始的時候,娜佳坐在這飛奔的馬車裡一言不發。接著,由於「快到,快到」這個唯一的念頭始終困擾著她:

  「從彼爾姆到葉卡捷琳堡,我算著有三百俄裡,哥哥!」她說,「我沒算錯吧?」

  「你沒算錯,娜佳,」米歇爾·斯托戈夫答道,「當我們到達葉卡捷琳堡以後,我們就正好在烏拉爾山腳下,正對著這一面的山坡。」

  「翻過這座山需要多長時間?」

  「四十八小時,因為我們將日夜兼程。——我說日夜兼程,娜佳,」他補充說道,「因為我甚至一刻都不能停歇,我必須不停地趕路,儘快趕到伊爾庫茨克。」

  「我不會耽擱你的,哥哥,不,哪怕一小時也不,我們就日夜兼程吧。」

  「那好,娜佳,但願韃靼人的侵略不會對我們的旅行有什麼影響,如果是這樣,那我們不到二十天就能到達目的地了!」

  「你走過這條路嗎?」娜佳問道。

  「很多次。」

  「如果是冬天,我們的旅行會更快更安全,是嗎?」

  「是的,尤其是更快,但是嚴寒和大雪會讓你感到苦不堪言的!」

  「那有什麼關係呢!冬天是俄羅斯人的朋友。」

  「是的,娜佳,但是,要有怎樣百折不撓的個性,才能承受得起這樣的友情啊!在西伯利亞大草原上,我經常碰到氣溫降到零下四十多度!儘管穿著馴鹿皮的大衣(這種衣服叫做「達卡」,它非常輕便,但絕對防寒。 ),我還是感到心臟都凍僵了,四肢蜷縮在一起,穿著三層羊皮襪的雙腳凍得失去了知覺。我看見拉雪橇的馬穿上了一層冰甲,它們呼出的氣一出鼻孔就凝固了。我看見我酒瓶裡的酒變成了堅硬的石頭,連刀都破不開!……但是我的雪橇跑得像風一樣快!在那平坦的、一望無垠的平原上再也沒有任何障礙了!再也沒有河流,讓人不得不去找可涉水而過的地方了!再也沒有湖泊,非要讓人乘船渡過了!到處都是堅硬的冰面,到處都是暢通可靠的大路!但是得忍受多大的痛苦作代價啊,娜佳!只有那些一去不回,屍體馬上就被大風卷起的白雪覆蓋的人才說得出來!」

  「不過,你回來了,哥哥,」娜佳說。

  「是的,但我是西伯利亞人,而且,當我還是一個孩子,跟隨我父親去打獵的時候,我就已經習慣了這些嚴峻的考驗。但是你,娜佳,當你對我說,嚴冬攔不住你,你要一個人動身,隨時準備與西伯利亞可怕的惡劣天氣作鬥爭時,我仿佛看見你在茫茫大雪中迷失了方向,並且倒在地上再也不能起來!」

  「你曾經幾次在冬天穿越大草原?」利瓦尼亞少女問道。

  「三次,娜佳,當我去鄂木斯克的時候。」

  「你去鄂木斯克幹什麼呢?」

  「去看我的母親,她在那裡盼我!」

  「而我是要去伊爾庫茨克,我的父親在那裡盼我!我要把我母親的臨終遺言帶給他,這就是我為什麼對你說,哥哥,什麼也不能阻擋我動身的原因!」

  「你真是一個好姑娘,娜佳,」米歇爾·斯托戈夫回答說,「上帝應該親自送你去才對!」

  在這一天裡,每到一個驛站就換一個車夫,他們一個接一個把馬車駕駛得飛快。就是山裡的鷹也不會覺得這些大路上的「鷹」辱沒了它們的英名。每匹馬高昂的租價,以及慷慨出手的小費,使這兩位客人受到了非同尋常的尊重。在法令頒佈以後,驛站的站長們也許都會感到奇怪,西伯利亞已禁止任何人通行,而這個小夥子和他的妹妹,兩個人顯然都是俄羅斯人,卻能在西伯利亞暢通無阻,但是他們的證件合乎手續,完全有權通行。所以,標識公里的路標在馬車後面迅速地退去。

  儘管如此,從彼爾姆到葉卡捷林堡的路上,除了米歇爾·斯托戈夫和娜佳外,還另有其人。在頭幾個驛站,沙皇的信使就已經得知,有一輛馬車在他們前面;但是,由於馬匹充足,他對此並不感到怎麼擔憂。

  在這一天裡,偶爾的幾次歇腳僅僅只是為了吃飯,在此期間,馬車也可休息一下。在驛站裡,吃住應有盡有。另外,在沒有驛站的情況下,俄羅斯農民的家庭也是非常好客的。由於所有的村莊都有白牆綠頂的小教堂,所以它們看起來幾乎都一模一樣,在這裡,旅行者可以隨便敲哪一家的門。所有的門都會向他敞開。農夫會笑盈盈地走出來,伸出手迎接他的客人,主人會給旅行者端上麵包和鹽,把「薩莫法爾」放在火上,他會有賓至如歸的感覺。家裡的人大多會搬出去,好給他騰出地方。當一個外鄉人來到這裡時,他就是大家的親戚。這就是「上帝派來的人」。

  晚上到達驛站以後,米歇爾·斯托戈夫受到一種本能的驅使,向驛站站長詢問他前面的那輛馬車經過驛站有多長時間了。

  「兩個小時了,小夥子,」驛站長回答道。

  「是一輛轎式馬車嗎?」

  「不,是一輛四輪貨車。」

  「有幾個乘客?」

  「兩個。」

  「他們走得很快嗎?」

  「像鷹一樣!」

  「趕快叫人給我套車。」

  米歇爾·斯托戈夫和娜佳決定一個小時也不歇息,所以整夜都在趕路。

  天氣仍然很晴朗,但是大家覺得,空氣變得凝滯,漸漸積聚起很多的電來。沒有一片雲阻隔太陽的光線,似乎有一種熱汽從地面升起。令人擔心的是,山上可能會有狂風暴雨發作,而且山上的暴風雨是非常可怕的。米歇爾·斯托戈夫已習慣於辨認大氣徵候,他預感到自然力之間馬上將有一場鬥爭,但這仍令他憂心忡忡。

  夜晚順順利利地過去了。儘管馬車顛簸得厲害,娜佳還是睡著了幾個小時。肺部在這令人窒息的空氣中貪婪地尋找氧氣,車頂篷被掀起了一半,好讓它們吸進那不多的一點新鮮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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