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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聽著,我的小老爹,為了像俄羅斯人那樣說話,」阿爾西德·若利韋回答,「我是個好孩子,我什麼也不想瞞著您。韃靼人,以費奧法-可汗為首,已經過了塞米巴拉金斯克,正順額爾齊斯河而下。您好好記著吧!」

  什麼!這樣重要的消息,哈裡·布朗特連知都不知道,而他的對手(他肯定是從喀山的某個居民那裡打聽來的)已經很快地把它傳往巴黎了!英國報紙落後了!所以,哈裡·布朗特把手剪在背後,走到船尾坐了下來,一句話也不說。

  上午大約十點鐘的光景,利瓦尼亞少女走出她的船艙,來到甲板上。

  米歇爾·斯托戈夫迎上前去,把手遞給她。

  「妹妹,你看,」他把她帶到「高加索號」的船頭,並對她說。

  這裡的景色也的確值得人仔細看一看。

  「高加索號」此刻剛剛到達伏爾加河和卡馬江的交匯處。在順流而行了400多俄裡以後,它將在這裡離開大河,然後道這條重要的江流而上,行程為460俄裡(490公里)。

  在這裡,兩條顏色稍稍不同的河流混合在一起,卡馬江對左岸所起的作用正如奧加河在穿過下諾夫哥羅德時對右岸起的作用一樣,用它澄淨的支流使河水又純淨了許多。

  這時卡馬江驟然開闊起來,它兩岸的樹木都非常可愛。美麗的河面上陽光閃爍,幾葉白帆更為它增添了無限生氣。山坡上長滿了歐洲山楊,榿木,有的地方還可看見高大的橡樹,它們構成一條和諧的曲線,將地平線擋在後面,正午耀眼的陽光偶爾使這條曲線與天幕融成一片。

  但這美麗的自然景色似乎一點兒也不能吸引利瓦尼亞少女的注意。她只看到了一個東西,那就是目的地,對於她來說,卡馬江只是通向目的地的一條路,只不過比別的路好走一些罷了。她眺望著東方,眼中閃爍著奪目的光彩,就好像她要用目光把這不可逾越的地平線鑿穿似的。

  娜佳的手一直放在她旅伴的手裡,過了一會兒,她朝他轉過身來:

  「我們離莫斯科多遠了?」她問道。

  「900俄裡!」米歇爾·斯托戈夫回答。

  「7000俄裡走了900!」少女輕聲說道。

  鐘聲噹噹地響了幾下,吃午飯的時間到了。娜佳跟著米歇爾·斯托戈夫來到了汽船的餐廳。首先上來的是冷盤,娜佳連動都不願動,裡面有魚子醬(魚子醬是一種俄羅斯菜,是用帶鹹味的鱘魚子做成的。)、切得很薄的鯡魚片、加茴香的黑麥酒,所有的北方國家,不論是俄羅斯,還是瑞典、挪威,都習慣拿這些東西來開胃。娜佳吃得很少,也許這個可憐的姑娘是因為自己身上帶的錢不多吧。所以米歇爾·斯托戈夫覺得自己應該和女伴吃一樣的東西,也就是說只吃一點「庫爾巴特」,這是一種用蛋黃、米飯和肉末做的豬肉靡,還有包著魚子醬的紅葉捲心菜,另外再喝點作為飲料。

  因此,吃這一頓飯既沒花多長時間,也沒花多少錢,米歇爾·斯托戈夫和娜佳在飯桌前坐了不到二十分鐘,就又一起上到了「高加索號」的甲板上。

  然後,他們在船尾坐了下來,娜佳壓低聲音,好使自己的話只被他一個人聽見,開門見山地說:

  「哥哥,我是一個流放犯的女兒。我的名字叫娜佳·菲多爾。不到一個月以前,我的母親在裡加去世了,我要去伊爾庫茨克找我父親,和他一起流放。」

  「我也是去伊爾庫茨克,」米歇爾·斯托戈夫回答說,「我將把娜佳·菲多爾,平平安安地交到她父親手中,我會把這看作是上天對我的恩賜。」

  「謝謝,哥哥!」娜佳回答。

  米歇爾·斯托戈夫還告訴她,自己有一張去西伯利亞的特別通行證,所以從俄羅斯官方來講,不會對他的行動構成任何障礙。

  娜佳沒有再問什麼,幸運地碰上這樣一個純樸善良的小夥子,她只想到了一件事:可以依靠他一直去到父親那裡。

  「我本來,」她說,「也有一張通行證,允許我去伊爾庫茨克,但下諾夫哥羅德總督的法令把它取消了,要是沒有你,哥哥,我就沒法離開你找到我的那個城市,而且我肯定會死在那兒的!」

  「可是娜佳,」米歇爾·斯托戈夫說,「你竟敢獨闖西伯利亞大草原!」

  「這是我的責任,哥哥。」

  「可是你難道不知道,這個國家發生了叛亂,又遭到外敵入侵,幾乎已經無法通行了嗎?」

  「我離開裡加的時候還沒聽說韃靼人入侵,」利瓦尼亞少女答道,「我是在莫斯科才聽到這個消息的!」

  「儘管如此,你還是繼續往前走了?」

  「這是我的責任。」

  這個詞概括出了這個勇敢少女的性格。這是她的責任,娜佳從來都是義無反顧地履行它。

  然後她談起了她的父親華西裡·菲多爾。這是裡加一位德高望重的醫生。他醫術高明,和家人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但由於他被證實加入了國外的一個秘密組織,於是接到命令被流放到伊爾庫茨克,憲兵們剛對他宣讀完流放令,就毫不拖延地把他押出了國境。

  華西裡·菲多爾只有一點點時間,可以擁抱他病入膏肓的妻子,和從此將無依無靠的女兒,然後,懷著對心愛的妻子女兒的眷戀,他含淚而去。

  兩年以來,他一直住在東西伯利亞的首都,他在那裡可以繼續行醫,但幾乎沒有什麼盈利。然而,如果妻子和女兒能和他在一起,他也許還是會感到幸福的——作為流放犯所能擁有的最大的幸福。可菲多爾夫人的身體已經極度虛弱了,無法離開裡加。丈夫走了還不到兩年的時候,她躺在女兒的懷裡去世了,留下女兒孤零零一個人,幾乎沒有什麼生活來源。於是娜佳·菲多爾向俄羅斯政府申請去伊爾庫茨克找她父親,並很容易地獲得了批准。她給父親寫了一封信就動身了。對於這次漫長的旅行,她幾乎沒有足夠的旅費,但,她還是毫不猶豫地上路了。她要盡她的所能去做!……其它事的由上帝去管。

  與此同時,「高加索號」正逆流而上。夜幕降臨了,空氣中彌漫著一種沁人心脾的清涼。汽船的煙囪裡冒出成千上萬的火星,裡面燒的是松木,除了艏柱劃過江水,發出潺潺的水聲以外,還可聽到狼群的嚎叫,夜幕下的卡馬江右岸野狼氾濫成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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