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凡爾納 > 綠光 | 上頁 下頁
二十六


  亞裡斯托布勒斯盯著奧利弗,不知道自己該不該生氣,麥爾維爾兄弟及時加了進來,把坎貝爾小姐和兩個年輕人帶去參觀修道院。這個建築只剩了些難以辨認的殘跡。儘管它在宗教改革的破壞活動中倖免於難。

  從那以後,它甚至用作聖奧古斯丁一些修女的修道院,並享有國家的庇護,而現在只有女修院那點可憐的廢墟。女修院遭受了暴風雨的摧殘,即不見拱腹上的拱頂,也看不到羅曼式的立柱,沒有這些,也就無法抵住極北氣候的惡劣天氣的破壞。

  參觀者們在研究過這一度很繁榮的修道院遺跡後,還可以去欣賞小教堂,它保存得較好些。亞裡斯托布勒斯覺得沒必要量它的內部的尺寸。這個小教堂比修道院的食堂或內院建得稍晚些,或者說更堅固些,只缺少了屋頂,但祭壇完好無損,是整個建築裡最受古玩商歡迎的一部分。

  西邊是女修院最後一位女院長的墳墓。黑色的大石板上露出一個聖女的圖像,刻在兩個天使之間,上面聖母懷裡抱著孩子耶穌。

  「這就是坐在椅子上的聖女和聖·西克斯特聖母,拉法埃爾唯有的兩個聖母。她們從不閉上眼睛,聖·西克斯特聖母注視的眼睛好像在笑。」

  這是坎貝爾小姐作的注解,說的那麼恰到好處,卻使亞裡斯托布勒斯的嘴唇很帶有嘲諷意味地噘了起來。

  「坎貝爾小姐,您從哪兒知道的,」他說,「眼睛還會笑?」

  或許坎貝爾小姐很想說,不管怎樣不會是在看他的時候。她的眼裡閃過這種表情,但她沒吭聲。

  「這是一個很常見的錯誤。」亞裡斯托布勒斯接著說道,像很內行似的用權威的口吻說著,「正如眼科學家告訴我們的那樣,這些視覺器官根本沒什麼表情。比如說,給一個人臉上戴上面具,透過面具看那人的眼睛,那您看這張臉該是高興,憂傷還是氣憤。」

  「啊!真的。」薩姆說,好像對這小小的課題有些感興趣。

  「我還真不知道。」西布補充說。

  「然而的確是這樣,」亞裡斯托布勒斯接著說,「要是有一個面具……」

  但這非凡的年輕人沒有面具,試驗也就沒法做,也就沒法解決關於這方面的所有疑問,而且,坎貝爾小姐和奧利弗已經離開了修道院朝約那墓地走去。

  這個地方叫「奧班的聖物箱」是為紀念聖·柯倫巴的同伴而命名,有了他,才有這小教學堂。教堂的廢墟就處在古地中間。

  這是個很奇怪的遺址。這片種滿墓碑的土地上沉睡著四十八個蘇格蘭國王,八個赫布裡底總督,四個愛爾蘭總督和一個法國國王,名字已不可考,就像史前一個首領一樣。它用大鐵柵欄圍著,鋪著並列的石板,好像是凱爾奈克的田地一般,那兒的石頭是墳墓,而不是薩落伊教祭司的石頭,在這些墳墓中間的綠色褥草上躺著蘇格蘭國王的花崗岩墳塚。鄧肯國王因麥克白的悲劇而出了名。

  這些墓碑中,一些隻帶幾何圖形裝飾,其他的用圓形雕塑像刻成,代表著一些哥爾特國王,他們僵硬的屍體躺在那兒,在這約那的墓地上,飄著多少對往事的回憶啊!在挖掘這赫布裡底的聖·德尼斯的土地時,人的思緒又是怎樣被帶回到過去的歲月啊!

  怎能忘記奧西昂的詩節,仿佛也是這些激發了他的靈感?

  「外國人,你住在一片滿是英雄的土壤上,為這些死者的豐功偉績歌頌吧!他們的輕影剛才還在你周圍歡騰雀躍。」

  坎貝爾小姐和同伴們看著這一切,沉默不語,他們完全不用忍受一個煩人的導遊帶來的煩惱。他們常常把遠古的歷史切割得面目全非。他們仿佛又看到了島上貴族的後裔安格斯·奧格,他是為國家獨立而戰的英雄羅伯特·布魯斯的同伴和戰友。

  「我想等天黑之後再回來,」坎貝爾小姐說,「我覺得那時更適合喚起這些回憶,或許我會看到人們把不幸的鄧肯國王的屍體抬過來,聽到把國王埋在祖先的土地上的那些人的談話。辛克萊先生,現在這個時候不適合喚醒那些守護王家墓地的幽靈們吧?」

  「對,坎貝爾小姐,我想他們聽到您的聲音,不會不出來的。」

  「怎麼,坎貝爾小姐,您信幽靈?」亞裡斯托布勒斯喊道。

  「我信幽靈,先生。作為一個真正的蘇格蘭人,我相信幽靈。」坎貝爾小姐答道。

  「可其實您知道這只是假想,這些幻想的東西根本就不存在!」

  「要是我高興信呢!」坎貝爾小姐說,她被這不合時宜的反駁惹惱。「要是我願意信看家裡家具的棕仙,信念古代北歐詩句般咒語的巫婆,相信有瓦爾基麗,這些斯堪的那維亞神話裡的致命女神,帶走戰役中倒下的戰士。相信詩人伯恩斯的不朽詩篇中讚揚的那些大家熟悉的仙女呢?蘇格蘭高地的真正兒子是不會忘卻他的詩篇的:『今夜,輕盈的仙女在達瓦那家上空跳著舞,在淡淡的月光下,朝高爾希飛去,飄散在海灣裡,消失在岩石和小溪中間。』」

  「啊,坎貝爾小姐,」這固執的傻子還在說:「您覺得詩人信他們想像出的夢境嗎?」

  「當然信,先生,」奧利弗應聲說,「否則他的詩,就會像虛構出的作品一樣,聽起來很假。」

  「先生,您也信?」亞裡斯托布勒斯說:「我知道您是畫家,可不知道您還是詩人。」

  「是一樣的,」坎貝爾小姐說,「藝術是個整體,只是有不同的形式而已。」

  「不……不!這簡直讓人無法接受!……您們不信克爾特族歌頌英雄的詩人們寫的神話嗎?他們混沌的腦袋讓人想起那些幻想出的神靈們!」

  「啊,尤爾西克勞斯先生。」哥哥薩姆喊道,他也被惹火了,「不要這樣污蔑我們祖先時代的詩人們,他們為我們古老的蘇格蘭而歌頌!」

  「請聽聽這些詩!」西布弟弟一邊說,一邊念起他們忠愛的詩歌:「我愛這克爾特人的頌歌。我愛聽以前的故事。對我:那就是清晨的寧靜和潤濕山巒的新鮮玫瑰……」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