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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一位22歲的青年來到她的身邊,與他的16歲的未婚妻十分相稱。身材高挑,風度翩翩,既神氣又優雅;極其溫柔的黑眼睛閃著熱情的光茫,褐色的發卷在土耳其帽的絲穗下顫動著。阿爾巴尼亞式的鬍子纖細柔軟,雪白的牙齒——總之是一副很有貴族氣派的模樣,如果這個形容詞能在這個國家裡流行的話,因為在這個國家裡是沒有任何世襲的貴族的。

  阿赫梅有意穿著土耳其式的服裝,因為他的叔叔認為像一個小職員那樣穿歐式服裝是丟臉的事情,否則他怎麼能成為這位叔叔的侄子呢?他的上衣繡著金邊,他的「夏爾瓦爾」裁剪得無可挑剔,沒有任何俗氣的裝飾;他的腰帶纏出一道優雅的褶子,土耳其帽上圍著一圈用布爾薩棉布做的「薩裡克」,腳上是摩洛哥皮的靴子,這是一套對他十分合適的服裝。

  阿赫梅走到姑娘身邊,握住她的手,輕輕地讓她坐下,這時納吉布大聲問道:

  「那麼,阿赫梅大人,今天早晨我們有一封君士坦丁堡來的信嗎?」

  「沒有,」阿赫梅答道,「連我叔叔凱拉邦談生意的信都沒有一封!」

  「哦!卑鄙的人!」吉普賽少女喊道。

  「我甚至覺得沒法解釋,」阿赫梅又說,「郵班沒有帶來他商行的任何信件,今天通常是他和敖德薩的銀行家結算的日子,從來沒有耽誤過,可是你的父親根本沒有收到他關於結算的信!」

  「確實如此,親愛的阿赫梅,你的叔叔凱拉邦在生意方面是個非常遵守時間的批發商,所以不來信就使人驚訝了!也許有一封電報?……」

  「他?發一封電報?可是親愛的阿馬西婭,你很清楚他從不坐火車旅行,同樣也不會發電報!即使是為了商業方面的聯繫,他也不會利用這些現代的發明。我相信他寧可收到一封帶來壞消息的信,也不願意收到一封帶來好消息的電報!唉!凱拉邦叔叔啊!……」

  「然而你是給他寫過信的吧,親愛的阿赫梅?」姑娘問道,把目光溫柔地投向她的未婚夫。

  「為了催他到敖德薩來,為了請求他確定一個更近的日子來舉行我們的婚禮,我給他寫過10封信了!我一再對他說他是一個野蠻的叔叔……」

  「說得好!」納吉布喊道。

  「一個冷酷無情的叔叔,但同時又是最好的人!……」

  「哼!」納吉布搖著頭。

  「一個沒有心肝的叔叔,同時又是他侄子的父親!……但是他回答我說,除了他在六個星期之前到達之外,不能再向他提任何要求了!」

  「因此我們必須等待他的善意,阿赫梅!」

  「等待,阿馬西婭,等待!……」阿赫梅答道。「他搶走了我們多少幸福的日子!」

  「人們都要把強盜抓起來,不錯!可是強盜也從來沒有做過比這更壞的事情!」納吉布跺著腳喊道。

  「有什麼辦法呢?」阿赫梅又說。「我還要再等等我的凱拉邦叔叔。如果明天他再不回答我的信,我就到君士坦丁堡去,還要……」

  「不,我親愛的阿赫梅,」阿馬西婭說著拉住了青年的手,似乎是想把他留住,「婚禮提前幾天舉行我固然高興,但是你不在這裡會使我更加痛苦!不!留下吧!誰知道是不是有什麼情況會改變你叔叔的想法?」

  「改變凱拉邦叔叔的想法!」阿赫梅答道,「這就等於改變天體的行程,讓月亮代替太陽在早晨升起,改變天空的規律!」

  「哎!如果我是他的侄女就好了!」納吉布說。

  「如果你是他的侄女,你會怎麼做呢?」阿赫梅問。

  「我!……我會跑去抓住他的長袍,」吉普賽少女回答說,「然後……」

  「你就把他的長袍撕破,納吉布,別的就做不了什麼了!」

  「那好,我還要使勁拔他的鬍子……」

  「讓他的鬍子留在你的手裡!」

  「可是,」阿馬西婭說,「凱拉邦大人畢竟是最好的人哪!」

  「當然,當然,」阿赫梅答道,「不過他這麼固執,要是他和一頭騾子去比賽固執的話,我打賭騾子是不會贏的!」

  第九章

  亞烏德船長的計劃差一點成功了。

  這時候,住宅裡的一個僕人——按照奧斯曼帝國的習俗,這個人是專門通報客人來訪的——出現在走廊的一扇側門裡。

  「阿赫梅大人,」他對青年說道,「來了一個陌生人,他想和您說話。」

  「是個什麼人?」阿赫梅問道。

  「一個馬耳他船長。他堅決要求您能見見他。」

  「那好!我去……」阿赫梅回答說。

  「親愛的阿赫梅,」阿馬西婭說,「要是這個船長沒有什麼特殊的事情要說,你就在這裡見他好了。」

  「他也許是駕駛這條迷人的帆船的人?」納吉布提醒說,指著在宅第下面的水裡拋錨的小船。

  「有可能!」阿赫梅答道,「讓他進來吧。」

  僕人退了出去,過了一會兒,陌生人在走廊的門裡出現了。

  他正是亞烏德船長,他駕駛的帆船「吉達爾號」是一艘100來噸的快船,既適於沿著黑海航行,也適於在地中海東岸諸港之間來往。

  使亞烏德極為不快的是,他在銀行家塞利姆的別墅下面拋錨的時間已經晚了一點。在與薩法爾大人的總管斯卡爾邦特談話以後,他連一個小時都沒有耽誤就坐保加利亞和羅馬尼亞的火車從君士坦丁堡來到了敖德薩。所以他比凱拉邦大人早到了幾天,因為這個「老土耳其人」動作緩慢,24小時才走15到16公里。但是在敖德薩,他碰上了惡劣的天氣,不敢冒險把「吉達爾號」駛出港口,只能等著東北風肆虐著歐洲的大地。直到今天早晨,他的帆船才得以在別墅下面拋錨。這樣一來,他只比凱拉邦大人提前了很短的時間,而這可能會損害他的利益。

  亞烏德必須當天就行動起來、他的如意算盤是先用計策,詭計不成就用武力。但是當天晚上「吉達爾號」必須帶著阿馬西婭離開敖德薩的錨地,在人們清醒過來追趕他的時候,他的帆船早已借助東北風逃之夭夭了。

  這類劫持在黑海海岸的其他地方也在進行,甚至更多。如果說它們在土耳其海域、在安納托利亞沿岸是經常發生的話,那麼它們在由莫斯科當局直接統治的領土上也同樣令人可怕。僅僅在幾年之前,正是在敖德薩發生過一系列劫持,劫持者至今不知下落。一些屬￿敖德薩上流社會的少女不見了,完全可以斷定她們是被劫持到船上,賣到小亞細亞可惡的奴隸市場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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