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凡爾納 > 環繞月球 | 上頁 下頁


  我們能夠想像到,這三位勇敢的人懷著多麼愉快的心情凝視著他們這次旅行的最後目的地一黑夜的天體。地球的衛星沿著自己的軌道運行,正在不知不覺地接近天頂,也就是說根據數學計算,它應該在大約九十六小時以後達到的地方,儘管在他們眼裡,月球的山脈、平原和整個輪廓也並不比在地球上任何地方看得更清楚,但是透過真空,它的光線顯得無比強烈,圓圓的月盤好象一面白金鏡子那樣光芒四射。至於在三位旅行家腳卞朝棺反的方向飛遁的地球,他們早已忘在腦後了。還是尼卻爾船長第一個提到已經消失了的地球。

  「是呀!」米歇爾·阿當回答,「我們不應該忘恩負義。既然我們離開了家鄉,就應該最後再看它一眼,我要在地球完全消失以前再看看它!」

  為了實現這位同伴的願望,巴比康動手拆卸拋射體底部舷窗上的障礙物,在這裡可以直接觀察地球。被發射時的反衝力推到拋射體底部的金屬圓板,毫光困難地被拆除了。一個個零件都仔細地堆在牆腳下,遇到必要的時候還可以重新使用。底部露出一個直徑五十釐米的圓形窗洞,窗洞裡鑲著一塊十五釐米厚的圓玻璃,外面裝著一個黃銅護架,底下還有由螺栓固定的鋁板。旋下螺帽,放鬆螺栓,放下護窗板,內部和外部的視力聯繫就建立起來了。

  米歇爾·阿當跪在窗口上。窗口漆黑,仿佛是一塊不透光玻璃。

  「喂!地球在哪裡?」他大聲問。

  「諾!這就是地球,」巴比康說。

  「什麼!」阿當說,「就是這個細得象一條線似的新月形的白東西嗎?」

  「用不著懷疑,米歇爾。再過四天月圓,也就是說在我們到達月球的時候,地球就完全看不見了。它現在好象一個細長的『月牙兒』,可是不久就會完全消失,一連幾天都要躲在深不可測的黑暗裡。」

  「啊!這就是地球!」米歇爾·阿當眼睜睜地望著他的故鄉——地球的「月牙兒」,不住口他說。

  巴比康主席的解釋是正確的。從拋射體上看,地球已經進入「下弦」。現在能夠看到的只是一個八分之一的弧面,在天空黑色的背景上,仿佛一彎狹長的新月。它的光線透過厚厚的大氣層,顯得藍盈盈的,比上弦月的月光還要蒼白。但是地球的「新月」碩大無朋。幾乎可以說是一張懸在蒼穹上的巨大的弓背。凹面上幾個特別明亮的點子說明了高山的存在:它們往往被一個黑色的陰影遮蔽起來,在月球上看不到這種陰影。這是環繞地球的雲層。然而由於一種自然現象,正象月球八分之一弧面受光時那樣,可以分辨出整個地球的輪廓。地球好象一個灰朦朦的盤子,比月盤還要昏暗。這是很容易理解的。月球上的灰色亮光是地球承受的日光反射出來的。在這裡恰恰相反,地球上的灰色亮光則是由月球反射出來的。由於兩個天體體積大小不同,地球的亮光比月球的亮十二倍。因此,地球輪廓比月球昏暗,這也是很自然的。我們還應該補充一句,地球的下弦期的弧面仿佛比球面還要長,這純粹是光滲作用。

  在三位旅行家努力透過空間的黑暗進行觀測的時候,一陣流星雨好象在他們面前開放的一束束鮮花,光芒四溢。幾百個流星一接觸大氣層就燃燒起來,化為一條條火掃帚,仿佛在灰朦朦的地球上撒下一串串火花。現在正是地球接近近日點的時候,十二月裡流星特別多,根據天文學家的計算,每小時甚至有八萬顆。但是米歇爾·阿當不喜愛科學理論,他寧願相信,大地正在拿它最明亮的煙火,歡送它的三個孩子呢。

  總而言之,關於這個隱在黑暗中的天體,他們所能看到的只有這些東西了。地球是太陽系的一個小天體,對那些大行星來說,它不過是一個從這一邊升起另一邊落下的普通的晨星或者晚星罷了。雖然它不過是空間幾乎看不見的一顆小星星,一個隱約難辨的新月形星體,但是那裡卻寄託著他們所有的感情啊!

  三個朋友懷著同樣的心情,默默地眺望了很長時間,這時候,拋射體正在以平均遞減速度飛速前進。過了一會兒,他們突然感覺到一陣無法抵抗的睡意。這是肉體的疲乏,還是精神的萎靡?毫無疑問,在經受了地球上最後幾小時的過度刺激以後,這原是必然要發生的反應。

  「很好,」米歇爾·阿當說,「既然應該睡覺,」咱們就睡覺吧。」

  接著,三個人在他們的床墊上躺下,過了不久就沉入了睡鄉。

  但是,他們剛睡了一刻鐘,巴比康突然爬起來,用可怕的聲音喚醒他的同伴們:

  「我找到啦!」他嚷道。

  「找到什麼啦?」米歇爾·阿當跳下床墊問。

  「我們為什麼沒有聽到哥倫比亞炮炮聲的答案!」

  「為什麼?……」尼卻爾說。

  「因為拋射體的速度比聲速大!」

  第三章 他們在這裡安了家

  這個答案雖然奇怪,可是完全正確。三個朋友得到這個答案以後,馬上又重新沉入了夢鄉。他們到哪裡能夠找到比這裡更安寧、更寂靜的地方呢?在地球上,不論是城市裡的房屋還是鄉村裡的茅舍,都要受到地殼震動的影響。在海上,船隻受到波浪的顛簸,只有撞擊和波動。在天空裡,氣球在氣流密度不同的氣層裡總是時沉時浮。只有這個在絕對的真交和絕對的寂靜裡飄浮的拋射體,能夠給它的客人帶來絕對的安靜。因此,如果在十二月二日上午八點鐘前後,也就是說他們起程以後八小時,沒有一個突然而來的聲音把他們驚醒的話,他們也許要一直酣睡不醒呢。顯然是犬吠聲。

  「狗!這是狗叫的聲音!」米歇爾·阿當一骨碌爬起來,大聲說。

  「它們餓了,」尼卻爾說。

  「哎呀!」米歇爾說,「我們竟然把它們忘掉啦!」

  「它們在哪裡?」巴比康問。

  他們尋找了一陣子,才在長沙發底下找到一條。它被第一次的撞擊震得骨軟筋酥,給嚇呆了,一直躲在這個角落裡,直到饑餓的感覺逼迫它發出叫聲。

  這是可愛的狄安娜,經過再三呼喚,它才露出一副羞答答的神氣,離開了它的避難所。這當兒,米歇爾·阿當一直在禮貌周全地鼓勵它拿出勇氣來。

  「出來吧,狄安娜,」他說,「來吧,我的女兒!你呀,你的命運一定會記載在犬類的歷史裡的!你呀,那些邪教徒一定會請你去做阿尼比斯大神的伴侶,基督教徒也會請你去和聖羅克做朋友!如果象朱庇特以一個吻的代價讓給美麗的歐羅巴女神的那只『汪汪』一樣,如果地獄裡的魔王也要給你樹立一座青銅雕像的話,你也是當之無愧的!你,你的名望將蓋過蒙塔爾紀和聖貝爾納山的那些英雄!你沖入星際空間,也許要做月球大的夏娃哩:你,你將在天上證明圖斯內爾的話是正確的,他說:『當初天主造人,看見他那麼軟弱,於是又給他一條狗!』來吧,狄安娜!到這兒來!」

  我們不知道狄安娜聽了這番話是不是高興,它慢悠悠地走了出來,一面哼哼卿卿地叫。

  「很好!」巴比康說,「我已經看見了夏娃,可是亞當在哪裡?」

  「亞當?」米歇爾回答,「亞當不會離得太遠!總在附近什麼地方:必須呼喚它才行!衛星!到這兒來,衛星!」

  但是衛星沒有露面。狄安娜還在哼哼。他們檢查了一下,它沒有受傷,於是給它拿來一盆刺激食欲的飼料,它這才不再哼卿了。衛星好象找不到了。他們找了好半天,才在拋射體頂部的一個格子裡找到它,實在無法解釋,第一次的撞擊竟然把它撞到這裡來了。這頭可憐的動物受到的損失最大,它露出一副可憐相。

  「真見鬼!」米歇爾說,「它不會適應環境!」

  他們小心翼翼地把這條可憐的狗抱下來。拱形圓頂撞碎了它的腦袋,看樣子它很難恢復知覺。儘管如此,他們仍然讓它舒舒服服地躺在一個坐墊上,它叫了一聲、好象是籲聲歎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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