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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


  「這樣,您就明白了,用這辦法可以根據字母表次序把假字母往前推得出真字母,而不是把真字母往後推得出假字母.我很容易就找到了這個數目,這數目又確是我選作密碼線索的那個數目!」

  「好吧,先生,」馬諾埃爾叫道,「如果是這樣的話,如果最後一段有達哥斯塔這個姓,我們只要把這幾行中的每個字母逐個當作組成這個姓的七個字母的第一個,就應該能夠……」

  「的確有可能,」法官雅裡蓋茨答道,「只是有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

  「這就要求這數目的第一個數字剛好排在Dacosta這個詞的第一個字母下面,而您一定會同意我說這是絕無可能的事!」

  「敢情!」馬諾埃爾面對束手無策的窘境,感到連最後的希望也破滅了。

  「也許只能碰碰運氣了。」雅裡蓋茨法官搖搖頭接著說,「可對這樣的研究是不能存任何僥倖心理的!」

  「但是,說到底,」馬諾埃爾又問,「難道我們就不能碰巧找到這個數目嗎?」

  「這個數目,」雅裡蓋茨法官嚷道,「這個數目!可它是由幾個數字組成的呢?是2個,3個,4個,9個,還是10個?這數目是由不同的數字組成的呢,還是有的數字多次重複出現呢?年輕人,您知道嗎?用10個數字,不重複地使用,一共可以組成3268000個不同的數目,如果有幾個數字重複的話,這幾百萬的數字組合還會增多?您知道不知道,一年有525600分鐘,就算每一分鐘試驗一個數目,那也需要六年多的時間,如果每次試驗要一個小時的話,您就得花三個多世紀的時間!不行!您是在強求不可能的事情!」

  「不可能的事情,先生,」馬諾埃爾答道,「是正直的人要被判處死刑,是喬阿姆·達哥斯塔要身敗名裂,而您已經掌握了可以證明他無罪的物證,這才是不可能的事情!」

  「啊!年輕人,」雅裡蓋茨法官叫道,「畢竟誰又告訴過您托雷斯沒有撒謊,他真地拿著真凶所寫的材料,這頁紙就是那份材料嗎?它真地關係到喬阿姆·達哥斯塔嗎?」

  「誰說過!……」馬諾埃爾重複著。

  他把頭埋在雙掌之間。

  確實如此,沒有什麼能確定地證明這份文件涉及到鑽石搶劫案。甚至沒有跡象表明它不是毫無意義的,是托雷斯自己臆造出來的假文件想當作真文件來賣!

  「沒關係,馬諾埃爾先生,」雅裡蓋茨法官站起身來:「沒關係!不管這文件事關何事,我都不會放棄把密碼數字找出來!畢竟,這也算是一種字謎遊戲吧!」

  聽到這話,馬諾埃爾就起身向法官告辭,懷著比來時更絕望的心情回大木筏去了。

  第十四章 碰運氣

  然而,對於死囚犯喬阿姆·達哥斯塔,公眾輿論卻來了一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憤怒繼而轉為同情。居民們不再去馬納奧監獄叫嚷著要處死弄犯了,恰恰相反!當初那些指責喬阿姆是蒂如卡一案要犯的情緒最激烈的人,現在卻宣稱喬阿姆無罪,並要求立即釋放他,群眾就是這樣,——從一個極端走向另一個極端。

  這一轉變是可以理解的。

  確實,最近兩天發生的事,貝尼托與托雷斯決鬥,尋找死屍,死屍又如此異乎尋常地重新出現,找到了文件,如果我們可以這樣說的話,文件的一行行字卻又「不可識讀」,人們確信,或是願意確信這份文件裡寫著喬阿姆·達哥斯塔無罪的物證,因為它出自真凶之手,這一切都使得公眾的輿論發生了變化,四十八個小時以來人們所想到的,急切要求的,現在卻成了大家擔心害怕的事了,那就是接到裡約熱內盧發出的執弄命令。

  可這晚不了。

  千真萬確,喬阿姆·達哥斯塔8月24日被捕。第二天受審,法官的報告8月26日發出。今天是28日。最多再過三、四天,部長就會對死刑犯作出裁決,「法庭將維持原判」這再肯定不過了。

  是的,誰也不懷疑事情會這樣!但是文件可以確證喬阿姆·達哥斯塔無罪,大家都對此深信無疑,不僅是喬阿姆一家,甚至還有善變的馬納奧居民,他們熱心地關注著事態的戲劇性發展。

  可是,話又說回來,那些沒有利害關係或是說不關心的旁觀者感受不到事態的嚴重,在他們眼裡,這份文件能有多大價值?並且怎麼能肯定這份文件與鑽石謀殺案有關呢?文件確是有,這是毋庸置疑的。文件在托雷斯的身上找見也再肯定不過了。甚至還可以確信,對照托雷斯告發喬阿姆·達哥斯塔的信來看,文件並不是這位冒險家的手筆。然而,就像法官雅裡蓋茨所說,這無賴難道就不會為了敲詐偽造一份文件嗎?更何況托雷斯曾宣稱要等到和喬阿姆·達哥斯塔的女兒成婚以後,也就是說生米煮成熟飯的時候才交出文件,這就更可能是偽造的了。

  所有這些論點在這方面或那方面總能站得住腳,可是我們可以理解這件案子要引起最大限度的關注了。於是,喬阿姆·達哥斯塔的處境確實十分不妙。只要文件破譯不出來,就等於它根本不存在,而如果密碼的謎底不能在三天之內神奇地猜出來或是揭示出來,蒂如卡的死刑犯勢必要血債血償。

  怎麼,這奇跡,有人自稱能夠實現它!這人就是雅裡蓋茨法官,現在他正忙活著,更多地是為了喬阿姆·達哥斯塔的利益,而不是為了滿足自己分析的激情。是的!他的思想發生了徹底的轉變。此人自願放棄在伊基托斯的隱居生活,冒著生命危險,來向巴西法庭討回清白,這裡面不止是比其他謎語更重要的一道品德之謎嗎?因此,法官一日找不到密碼數字就一日不會放棄這文件!於是,他如癡如狂地揣摩著,廢寢忘食,全部的時間都用來做數字組合,好給這把難開的鎖配一把鑰匙!

  第一天傍晚,這念頭一直縈繞在法官雅裡蓋茨的腦子裡。他怒不可遏,咆哮不止。整個房子都給震動了似的。他的僕人們,不管是黑人還是白人,都不敢靠前。他還是個單身漢,幸好如此,不然的話,雅裡蓋茨太太的日子恐怕會不太好過。還從沒有一個問題讓這怪人如此發癡發狂,他鐵了心要把答案找出來,只要他的腦袋還沒像燒沸的鍋爐,在蒸汽的壓力下爆炸。

  然而,雅裡蓋茨法官就是為了這樣一件十足的苦差,帶著一份超人的狂熱,在8月28日一整天裡絞盡腦筋,冥思苦想。

  碰運氣去找這個數目,就像他說的那樣,無異于在成百萬的組合中大海撈針,這樣會白白耗盡一位一流計算家的一生。但如果不去碰運氣,豈不是沒了進行推理的可能了嗎?不,也許並非如此,雅裡蓋茨法官打了幾個小時的瞌睡,試圖休息一下,卻未能如願,他全身心都撲在了這推理上,一直推理到無理才算完。

  這會兒,誰要是不顧勿擾他獨處的禁令,沖到他跟前,一定會看見他跟前一天一個樣,坐在書房裡,辦公桌前,眼前排著那份文件,他覺得文件上成千上萬的字母模糊難辨,撲朔迷離,仿佛繞著他的腦袋在那裡飛舞。

  「啊!」他歎道,「為什麼寫文件的那個混蛋,不管他是誰,沒把這段的單詞分開來!不然,或許能夠……或許可以試試……但卻不行!然而,如果這份文件真正涉及到這宗謀殺盜竊案的話,那像arrayal(押運隊),diamants(鑽石),Tijuco(蒂如卡),Dacosta(達哥斯塔)這樣一些詞是不可能不出現的,誰又知道呢!對照這些詞和它們的密碼詞,我們就可以找出那個密碼數字!可卻什麼都沒有!……一處間隔都沒有!整個兒是一個詞!只一個!……276個字母組成的一個詞!……啊!讓他遭276次詛咒吧!這個不懷好意地製造麻煩的無賴!單憑這一點,他也得上276次絞刑架!」

  說著,重重的一拳捶在文件上,和著這番惡狠狠地詛咒。

  他這麼惡狠狠地咒駡著,還重重地在文件上捶了一拳。

  「可畢竟,」法官接著說,「如果我不能在這篇文件裡找出這麼一個詞,難道不能至少試著在每段的開頭或結尾把它找出來嗎。或許這是一個不可忽視的機會。」

  順著這條思路,法官依次地試驗文件各段開頭或結尾的字母。看它們能否與組成最重要的詞——即肯定要在某處出現的Dacosta這個詞——的字母相對應。

  仍一無所獲。

  確實如此,就拿最後一段的開頭七個字母來說,得出的式子是

  p=D

  h=a

  y=c

  J=o

  s=s

  l=t

  y=a

  然而,打第一個字母起,雅裡蓋茨法官就住了手。因為在字母表裡P與d之間的間隔不是一位數,而是兩位,即12,而這一類密碼文中一個字母顯然只能由一個一位數來替換。

  這一段的最末七個字母psuvjhb也是一樣,這一組同樣以p開始,無論如何也不能代表Dacosta(達哥斯塔)中的D,因為兩者之間同樣相隔12個字母。

  如此說來,這個姓不在這個位置。

  依次試過arrayal和Tijuco以後也得出同樣的結果,這兩個詞的結構也不怎麼符合密碼文的字母組合。

  雅裡蓋茨法官忙完這些之後,頭昏腦脹,他站起身來,在書房裡踱方步,走到窗前透透氣,他大吼了一聲,驚飛了一群在洋槐樹枝椏間叫嗡嗡的蜂雀,然後,他又回來琢磨文件。

  他合起文件,把它翻過來掉過去。

  「混蛋!無賴!」雅裡蓋茨法官咕噥著。「他會把我逼瘋的!不,等等!要冷靜!咱別失去理智!還不是時候!」

  然後,他沖了個冷水澡,清醒清醒;

  「試試別的辦法看,」他說,「既然我不能推算出這些該死的字母排列的數目字,那就看看文件的作者能選擇什麼樣的數字,假定他同時又是蒂如卡案的兇手!」

  法官就要致力於另一種推理方法,他這樣做也許很有道理,因為這辦法有一定的邏輯性。

  「咱們先來試試表示年份的四位數!」他說,「這壞蛋幹嘛不選擇喬阿姆·達哥斯塔出生的年份呢,他讓這無辜的人代他受刑,——哪怕是為了不忘記這個對他來說如此重要的數字呢?而喬阿姆·達哥斯塔生於1804年。就用1804當作密碼數目來試一下,看看會得出什麼樣的結果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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