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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八


  第二天是12月12號。從12號上午七點鐘到21號下午八點四十五分,一共只剩下九天零十三個小時四十五分鐘的時間了。如果斐利亞·福克昨天晚上趕上了那一條居納爾公司第一流船中國號,他就能趕到利物浦並且如期到達倫敦!

  福克先生吩咐路路通在飯店等候,並且叫他通知艾娥達夫人準備隨時動身,然後他就獨自離開了旅館。

  他到了赫德森河岸,他在那些停靠在碼頭上或停在河心的船群中,仔細地尋找即將離港的輪船。有好些個船都掛了準備出發的信號旗,只等著上午潮漲時出海,因為在這個巨大而設備完善的紐約港口,每天總有百十條船開往世界各地,但是它們大部分都是帆船,不合乎斐利亞·福克目前的需要。

  看來這位紳士的最後打算似乎要失敗了。可是就在這時,他發現離他至多有十分之一海裡的地方有一艘帶有機輪裝備的商船,停在炮臺的前邊。這條船樣子很俐落,煙筒裡正冒著大團的黑煙,說明它就要出海了。

  斐利亞·福克叫來了一條舢板,坐了上去。由船夫劃動雙槳,很快就劃到了亨利埃塔號的船梯跟前了。這是一條鐵殼船,船面上的結構都是木頭的。

  亨利埃塔號的船長正在船上。斐利亞·福克走上甲板就叫人找船長,船長馬上走過來了。

  這人有五十歲,是個久經海上風波的老水手,說話挺沖,看樣子是個不大好交往的人。他圓睜著兩隻大眼睛,面如青銅,頭髮棕紅,身材魁梧,一點也不象人們在社會上經常接觸到的人。

  「船長在嗎?」福克先生問。

  「我就是。」

  「我是斐利亞·福克,英國倫敦人。」

  「我叫安鳩·斯皮蒂,出生在英國加的夫。」

  「您的船就要開嗎?……」

  「過一個鐘頭就走。」

  「您的船要到?……」

  「要到波爾多。」

  「您船上裝的什麼貨?」

  「船底裝的是壓艙石,沒有貨,放空船回去。」

  「您船上有旅客嗎?」

  「沒有,我從來也不帶旅客,旅客是一種累贅又麻煩人的貨物。」

  「您的船走得好嗎?」

  「每小時跑十一到十二海裡。亨利埃塔號誰不知道?」

  「您願意送我到利物浦嗎?我們一共四個旅客。」

  「去利物浦?!你為什麼不說要我送你到中國啊?」

  「我只說到利物浦。」

  「不去!」

  「不去?」

  「不去。我現在要開往波爾多,我去的是波爾多。」

  「不論多少錢您都不去嗎?」

  「多少錢也不去。」

  船長說話的口氣是毫無商量的餘地。

  「但是,亨利埃塔號的船主……」斐利亞·福克說。

  「船主,就是我,」船長回答說,「這條船是我的。」

  「我租您的船到利物浦。」

  「我不租。」

  「我買您的船。」

  「我不賣。」

  斐利亞·福克連眉頭也沒有皺一下,但是情況是很不妙。在紐約可全不象在香港,亨利埃塔號船主也完全不象唐卡德爾號船主。當遇見困難時這位紳士的英鎊總是都能替他排除障礙,化險為夷,可是這一回英鎊也不靈了。

  但是,必須想法渡過大西洋,既然目前即使是肯冒險乘汽球也沒有把握能飛過大海,那就得想辦法坐船過去。

  不過,看樣子斐利亞·福克已經胸有成竹。他對船長說:

  「那好吧,就請您帶我們去波爾多好不好?」

  「不帶人,你就是給我兩百美元我也不帶!」

  「我給您兩千美元(合一萬金法郎)。」

  「每人給我兩千?」

  「每人給您兩千。」

  「你們一共四個人?」

  「四個人。」

  船長斯皮蒂開始搔起頭來了。他好象要把頭皮搔爛似的。順路帶客,淨賺八千美元。這很值得放棄他剛才說的那種厭惡一切旅客的成見。再說兩千美元運一個旅客,這已經不能算是旅客了,這是一種很貴重的貨物。

  「我九點鐘開船,」船長斯皮蒂簡單地說,「您和您的旅伴來得及嗎?……」

  「九點鐘我們一定到齊!」福克先生同樣簡單地回答說。

  現在是八點半鐘。福克先生離開了亨利埃塔號,乘車回到聖尼古拉旅館,立即帶著艾娥達夫人和路路通上船。連那個寸步不離的密探費克斯,福克先生也請他白坐這趟船。這一切安排,福克先生都是以非常沉靜的心情完成的。他在任何情況之下都沒有改變過這種安詳沉著的作風。

  當亨利埃塔號出海時,四位旅客都已上船。等路路通知道了最後這一段航程的旅費時。他不禁發出老長老長的一聲「哦——」他這一聲拖長的「哦……」滑過所有的半音階,由高而低直到完全變成啞音為止。

  至於密探費克斯,他心裡說,反正英國國家銀行絕不可能毫無損失地了結這件案子。實際上,到了英國,這位福克先生也不過才揮霍了有限的一些錢,他那個鈔票袋子裡的錢也只少了七千多英鎊(合十七萬五千金法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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