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凡爾納 > 蓓根的五億法郎 | 上頁 下頁
二十


  「您太聰明了,」舒爾茨先生接著說道,「現在您已經知道我的計劃是怎麼回事了,您不會指望我還能讓您活下去的。否則,那將是不可饒恕的掉以輕心,那將是不符合邏輯的。我的目標很偉大,不允許我因為考慮一條微不足惜的人的生命而影響它的成功。即使是您這樣的一個人,親愛的,一個我極其賞識其腦瓜子的靈活的人,也不成。因此,我真的感到後悔,因為一點點虛榮心,我便走得太遠了,從而使我現在不得不除掉您。不過,您應該明白,面對我所從事的事業的成敗,是無感情可言的。我可以老實告訴您,您的前任索恩就是因為得知了我的秘密才死的,並不是被一包炸藥給炸死的!……規定是絕對不許破壞的,必須嚴格執行!在這一點上我是絕不更改的。」

  馬塞爾看著舒爾茨先生。從對方的聲調上,他明白這個禿頂的傢伙是不通人性的,他知道自己完了。因此,他都不想費勁去爭辯幾句。

  「我什麼時候死?怎麼個死法?」他問。

  「這種細節您就別操心了,」舒爾茨先生回答。「您雖然死定了,但不會讓您受罪的。某天早上,您將醒不過來了,就是這樣。」

  鋼鐵大王擺了一下手,馬塞爾便被帶到自己的房間裡,禁閉起來,房門口由那兩個巨人看守著。

  只剩下他一個人的時候,他憂愁和憤怒得渾身發抖,心裡惦記著薩拉贊大夫、所有的親人、所有的同胞、所有他所喜愛的人!

  「我死倒沒有什麼,」他尋思,「可是,那威脅著他們的危險,怎樣才能防止呢!」

  第九章 虎口脫險

  形勢的確是極端嚴重。馬塞爾又能做什麼呢?他已活不了多一會兒了,也許隨著夕陽西下,他的最後一個夜晚也來到了。

  他片刻未睡,倒不是害怕像舒爾茨先生所說的那樣,睡過去就醒不過來了,而是因為腦子裡一直在想著法蘭西城大禍臨頭了!

  「怎麼辦呢?」他反復地思忖著,「毀掉那門炮?炸掉放置那門炮的塔?我又怎麼能辦得到呢?逃跑!逃跑!可是門口有那兩個巨人把守著呀!再說,即使我能在九月十三日那一天之前逃離斯塔爾斯達德,可我又怎能阻止那場大禍呢?……對呀!即使救不了那座親愛的城市,但我至少可以救城裡的人,可以跑去對他們喊道:『快逃吧!快逃呀!你們馬上就要被大火燒死了!大家快逃吧!』」

  一會兒,馬塞爾的腦子又轉到另一個方面去了。

  「舒爾茨那混蛋!」他在想,「就算他誇大了他的炮彈的威力,就算他無法用大火燒毀全城,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一下子可以用大火燒毀城市的一大部分的!他設計的是一種可怕的武器,儘管兩個城市相距甚遠,但那可怕的大炮是會把炮彈發射到法蘭西城的!它的初速要比迄今為止所達到的初速大二十倍!差不多每秒鐘一萬米,兩法裡半!可這幾乎是地球在自己的軌道上移動速度的三分之一了!難道這可能嗎?……可能的,可能的!……只要發射第一發炮彈時,他的炮不爆炸就行!……而它是不會爆炸的,因為這門炮所用的金屬材料的抗爆炸力幾乎是大得不得了的!那混蛋對法蘭西城的方位了如指掌!他用不著走出自己的巢穴,就能把他的炮分毫不差地對準目標,而且,正像他所說的,炮彈將直落城市中心!又怎能使不幸的居民們免遭此飛來橫禍呢!」

  馬塞爾沒有合眼,天已經亮了。他躺在床上輾轉反側了整整一宿,這時,他下了床。

  「好吧,」他尋思,「將是今天夜晚的事了!這個不想讓我受罪的劊子手,想必是等我睏乏至極,沒力氣去擔驚受怕了,而昏昏入睡才下手!那怎麼辦!……可他到底想讓我怎麼死呀!他是不是想等我睡著了,讓我吸點氫氰酸死掉?他是不是要把他貯存得多得不得了的那種碳酸氣通進我的房間裡呀?他也許將使用那種液態碳酸,如同裝在他的玻璃炮彈中的一樣,當它突然恢復氣態時,溫度會驟降至零下一百度!而第二天,那個身強力壯、精力充沛的『我』已不復存在了,代替的是一具乾癟的、冰涼的、僵硬的木乃伊!……啊!這個混蛋!好吧,我的心臟,如果不得不如此的話,可以用那難以承受的寒冷凍幹,我的生命可以被凍結,但是,我的朋友們,薩拉贊大夫,他的家人,讓娜,我的小讓娜,必須獲救!為此,我可是非逃跑不可的……我一定得逃出去!」

  馬塞爾在說出這最後一句話時,儘管明明知道自已被關在屋裡,但還是本能地把手放在了門把手上。

  令他極為驚訝的是,門卻開了,他可以像往常一樣地下到他習慣在那兒散步的花園裡去。

  「啊!」他說,「我是被禁錮在總部內,並不是被禁閉在自己的房間裡!這就有點門兒了!」

  但是,馬塞爾剛一出來,便清清楚楚地看到,儘管自己表面上是自由的,但是,那兩個取了古人,或者說是史前人名字的人——阿爾米尼尤斯和西吉梅——卻在緊緊地跟著他。

  他以前在路上碰見他倆時,曾不止一次地納悶兒,這兩個穿著灰制服、脖子粗如牛脖、力大無比、一張紅通通的臉上長滿了亂蓬蓬的鬍子的巨人,到底是幹什麼的?

  他現在知道他倆是幹什麼的了。他們是舒爾茨先生的劊子手,而眼下臨時充當他的私人「護衛」。

  這兩個巨人一直看牢著他,他們睡在他的房門口,如果他來花園,他們就緊跟在他的身後。他倆一身制服,又配備著嚇人的手槍和匕首,更說明這種監視的嚴密。

  他倆在執行任務時一言不發。馬塞爾曾經想運用外交手腕,與他倆交談幾句,但換來的是他們的惡狠狠的目光。他甚至想請他們喝杯啤酒,心想這是不會遭到拒絕的,但還是碰了釘子。經過十五個小時的觀察之後,他只發現他們有一個毛病——唯一的一個——就是愛抽煙鬥,尾隨他的時候,他們都隨便自在地在抽煙鬥。他們的這唯一的毛病,馬塞爾是否可以加以利用,使自己脫險呢?他不知道,他還想不出如何來辦,但他已暗自發狠,一定要逃跑,對於能使自己逃走的所有的機會都不該忽視。

  可是,時間緊迫。到底應該怎麼辦才好?

  馬塞爾深信,他只要稍許有點反抗或逃跑的意思,腦袋准要換上兩粒子彈。即使子彈沒有命中,可是他仍身陷三道防線之中,有層層哨兵在把守著,插翅難逃。

  這個中央工藝學校的前學生,按照自己的習慣,像個數學家似的把這個問題正確地求證來求證去。

  「假定一個人被幾個兇狠的大漢看守著,而且他們每個人都比他強壯,還武裝到了牙齒。對此人來說,首先是逃過看守們的監視。第一步完成之後,就是要設法逃出四周全被嚴密把守著的堡壘……」

  馬塞爾對這兩個問題琢磨了上百次,可是次次都碰了壁。

  最後,是形勢的極端嚴重對他的創造天分給了最後一鞭子呢?還是只是純屬偶然使他得到了答案?這就難說了。

  反正,第二天,當馬塞爾在花園裡散步的時候,他的目光落在了花壇邊上的一株灌木上,那灌木的形狀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是一棵草本植物,長得並不悅目,葉子是互生的,橢圓形的,帶尖的,而且是成對的,花朵又大又紅,狀如單瓣鐘花,下有花梗支著。

  馬塞爾從未學過植物學,只不過是業餘愛好而已,可是,他從這棵小灌木中認出了前科植物的特徵。他信手摘了一小片葉子,一邊散步一邊在嘴裡輕輕嚼著它。

  他沒有猜錯。他的四肢頓時沉重起來,還伴著有點噁心,他立刻明白了,在他眼前的是一個顛茄——也就是說,一種最厲害的麻醉藥——的天然製作所。

  他仍舊在走著,一直走到花園南邊的一個小人工湖畔。湖水是用來供給在花園的一端,完全仿照布洛涅樹林(巴黎城西邊的一座名聞遐邇的樹林)的瀑布修造的瀑布的。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