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凡爾納 > 蓓根的五億法郎 | 上頁 下頁


  「全都是為我幹的,」他尋思著,「荷蘭的紡紗女工在為我轉動紡錘,埃爾伯夫的紡織廠在為我織著最柔軟的呢子,鐘錶匠在為我製造精巧的鐘錶,歌劇院的枝形吊燈在為我放射著光芒,小提琴在為我而演奏著,女歌唱家們在為我而高歌!人們在為我在馴馬場訓練著良馬,『英吉利咖啡館』在為我而燈火通明!……巴黎屬￿我!……全部屬￿我!……我難道不會去旅行嗎?我難道不去印度參觀一下我的男爵封地嗎?……有一天,我完全可能買下一座寶塔,連同和尚和象牙佛像一同買下!……我還將有一些大象!……我將去狩獵老虎!……還要置些精美的武器!……和漂亮的小船!……小船?不要!要一艘漂亮的、精良的蒸汽遊艇,想去哪兒就去哪兒,想停就停,想走就走!……說到遊艇,對了,我還得把這消息告訴母親哩。我得去杜埃一趟!……可是學校……哦!哦!還有學校!可以不去管它!……可是馬塞爾!必須通知他一聲。我將給他發封電報。他會理解,在這種情況下,我急於見到母親和妹妹!」

  奧克塔夫走進一家電報局,發電報告訴他的朋友,說他要去杜埃,兩天后即回來。然後,他叫了一輛馬車,來到了北站。

  他一上火車,便又開始編織他的美夢。淩晨兩點,奧克塔夫到了家門口,拼命地在敲門,拉門鈴。半夜門鈴響,驚動了安靜的奧貝特區。

  「是誰病了?」家家戶戶打開窗戶,女人們在相互詢問。

  「大夫不在家!」老女傭從頂層的窗戶探頭喊道。

  「是我,奧克塔夫!……下來給我開門,弗朗茜娜!」

  等了十分鐘之後,奧克塔夫終於進了家門。他母親和他妹妹穿著睡衣便奔下樓來,不知他怎麼這麼晚了跑回家來。

  他大聲地把父親的信一念,疑團頓消。

  薩拉贊夫人驚呆了片刻。然後,她喜得直掉眼淚,把一雙兒女摟進懷裡。她覺得整個世界現在馬上就要屬￿他們的了,擁有幾億家產的兩個年輕人,是沒有任何不幸敢於惹他們的。然而,女人總是比男人生來就更加適應命運的這些巨大變化的。薩拉贊夫人又看了一遍丈夫的來信,心想,他的命運以及兩個孩子的命運總之是應由他來決定的,因此,她的心平靜下來。至於讓娜,她是見母親和哥哥高興,她也就跟著高興。她才只有十三歲,生活在這個簡簡單單、平平凡凡的小家庭中,在師長的教導和父母的疼愛下,已經感到幸福甜蜜了,想像不出還有什麼更大的幸福存在。她看不出銀行的幾捆鈔票能夠對她的生活產生多大的變化,因此此事一點也沒引起她的情緒波動。

  薩拉贊夫人很年輕的時候便嫁給了一個一心撲在科學研究上的天生學者型的男人,她尊重丈夫對科學的熱愛,她深深地愛著自己的丈夫,儘管並不十分理解他。由於無法分享丈夫從科學研究中所得到的幸福,她有時不免感到在這個頑強的科研工作者身邊有點孤寂,所以,便把自己的全部希望集中在兩個孩子的身上。她一直為他們兄妹倆憧憬一個光輝燦爛的未來,想像著他倆幸福無比。對於奧克塔夫,她倒是並不擔心,認為他一定會飛黃騰達。自打他考入中央工藝學校之後,在她的心目中,這座不起眼的但卻有用的年輕工程師的學校,便變成了造就名人的搖籃。她唯一擔心的是,他們的家底薄,對於兒子的光輝前程是個障礙,起碼也會造成一定的困難,而且以後還會影響女兒的終身大事。現在,對於丈夫的來信,她所理解的就是,她的這些擔心今後就不復存在了。因此,她感到十分地滿足。

  母子二人當天夜裡大部分時間都在聊天,都在計劃謀算著,而對於現狀十分滿足的讓娜對將來沒有任何擔憂,早倒在扶手椅裡睡著了。

  當他們正要去休息一會兒的時候,薩拉贊夫問她兒子:

  「你還沒跟我提到馬塞爾哩。你把你父親的信上說的事情告訴他了沒有?他是怎麼說的?」

  「哦!」奧克塔夫回答,」您是瞭解馬塞爾的!他不止是個正人君子,簡直是個超凡入聖的人!我認為他因這麼大筆遺產而為我們擔驚受怕哩!我是說他只是為我們而不是為我父親,他說父親頭腦清醒,十分理智,他並不擔心父親。可是,見鬼!對於我,以及母親您和讓娜,特別是對我,他直截了當地對我說,他倒寧願這筆遺產為數不多,兩幹五百利弗爾的年金……」

  「馬塞爾說的也許沒錯,」薩拉贊夫人看著自己的兒子回答說,「一筆突然而至的財富,對於某些人來說,可能釀成大禍!」

  讓娜剛剛醒來。她聽見了母親說的最後一句話。

  「你知道,母親,」她邊揉著眼睛,邊要往自己的小房間走去邊說,「你知道你有一天跟我怎麼說的來著?你說馬塞爾總是對的。而我,我相信我們的朋友馬塞爾所說的一切。」

  然後,她親了親母親,退了出去。

  第三章 一則軼聞

  當薩拉贊大夫來到衛生大會第四次會議的會場時,他發現所有的同行都以一種極其尊敬的神態在歡迎他。在這之前,大會的名譽主席、嘉德騎士勳章獲得者、十分尊貴的格蘭道爾勳爵對這位法國醫生的存在幾乎都不怎麼理會。

  這位勳爵是個令人敬畏的人物,他的任務只是宣佈開會,散會,以及照著放在他面前的發言者名單,機械地請誰發言。他習慣地把右手插在扣好的燕尾服的開口處——他的右手並不是騎馬摔壞了的——而純粹是因為這個不雅的姿態是英國雕塑家們雕塑的好幾位政治家銅像都是取的這個姿態。他臉色灰白,未有鬍鬚,長著幾粒紅斑,絆腳草似的假髮高高地束成一綹,立在凹陷的腦門上,使那張故作嚴肅、繃得緊緊的臉顯得滑稽可笑。格蘭道爾勳爵動起來整個身子一起動,宛如一個木偶。連他的眼睛好像在眼眶裡也不會轉動,而只是像玩具娃娃似的間歇性的眨巴幾下。

  在最初的幾次見面寒喧時,衛生大會主席對薩拉贊大夫以居高臨下的寬厚態度同他打招呼,似乎在說:「您好,無足輕重的先生!……是您為了勉強維持生活,在一些小儀器上搗鼓點小活計?……我必須真的具備好的眼力才能隱約看見您這樣一個與我的出身、地位相去甚遠的人物!……不過,我允許您在本勳爵的蔭庇下討生活。」

  而這一次,格蘭道爾勳爵卻對他滿臉堆笑,甚至還殷勤到請他坐在自己右首的一個空位子上。此外,大會的所有成員全體起立。

  薩拉贊大夫對這些特殊的近乎逢迎的禮遇頗為吃驚,他心想,同行們一定是對他的血球驗算研究考慮了之後,認為比初看起來是個意義更加重大的發現,因此,他在讓他坐的那個空位子上坐了下來。

  可是,當格蘭道爾勳爵強扭過身子,都不怕扭折了腰,而俯在他的耳邊說了下面這段話時,他那發明家的所有幻想全都煙消雲散了。

  「我聽說,」勳爵說,「您是一個大富翁?有人告訴我,您『值』兩個五百萬英鎊?」

  格蘭道爾勳爵好像因為自己竟然對於這麼個同他一樣身價百倍的人曾經輕蔑視之,不禁有所遺憾。他的態度整個兒地在表示這樣的一種意思:

  「為什麼不早告訴我們一聲呢?……讓我們丟人現眼!」

  薩拉贊大夫內心裡並不認為自己比前幾次會上「多值一個子兒」,他正納悶兒,怎麼這消息一下子全傳開了?這時候,坐在他右首的柏林來的奧維迪尤斯大夫假情假意地笑著對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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