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凡爾納 > 昂梯菲爾奇遇記 | 上頁 下頁
五十八


  「啊!怎麼?開門不,這位神甫?」昂梯菲爾對此已十分厭煩,叫了起來。

  但是,當教士聽完他講話後,立即用法語回答,他操法語好像本族語一樣:

  「你們是法國人嗎?」

  「是的,法國人……」朱埃勒答道。

  為了表示友善,他又補充說:

  「就是昨天聽您講道的法國人……」

  「你們這些法國人打算改變信仰,信我的教義嗎……」教士激烈地辯駁道。

  「有可能,神甫……」

  「相反,他倒將要改變信仰,信我們的學說!」昂梯菲爾嘟噥著:「況且,他若是願意放棄他那份……」

  門打開了,這些法國人就站在了梯爾克麥勒神甫的面前。

  從朝北方峽谷開的那扇窗子射進一絲亮光。在房間的一角放了張鐵床,上面鋪著草墊,僅有一床被子放著。在另一個角落裡,擺著桌子和一些盥洗用品。坐的是小凳子,還有一個關著的立櫃,大概是放衣服用的。在一個架子上放了幾本書,其中有本傳統的《聖經》,是精裝的,書角已經磨損了。此外,還有各種文件、一些筆、文具匣等。沒掛窗簾,也沒有別的幔帳之類。石灰粉刷的牆壁光光的,上面沒掛任何東西。床頭桌上,放著一盞槽燈,燈罩很低。教士在鄰近的一個飯館用餐,自然不是什麼時髦的酒店。

  梯爾克麥勒神甫身著黑色衣服,打褶的長袍很瘦,緊緊地裹在身上。領子那兒露出白色領帶的上緣。當這些外國人走進來時,他脫下了帽子。他沒有讓座,因為他只能提供一隻小凳子的座位。

  從天而降的百萬財富就是落在這個連30幾個先令(英國貨幣單位,20先令為一鎊,12便士為一先令)都不值的隱居者的小屋裡嗎?

  昂梯菲爾師傅和銀行家贊布哥面面相覷,他們如何發動攻勢呢?既然這位共同接受遺產的人會講法語,朱埃勒也就沒有必要再介入談話了,當一名觀眾反而好些。他情願如此。不過好奇心也驅使他看完這場戰鬥。誰將是勝利者?……他大概尚且不能預見,他叔叔或許會取勝吧?……

  開頭,事情進展比想像的還要難辦。當昂梯菲爾得知教士是個頑固的傢伙,以及對財富的見解之後,他認為得採取巧妙的手法,適當的方式,說話還要有節制,一點點試探,慢慢地引導神甫交出他手中的信。

  毋庸置疑,這封信上寫有新的緯度數字——但願是最後一個緯度。

  贊布哥也是這個意見。關於此事,他不止一次地責怪他未來的內弟。但,炮筒子脾氣的聖馬洛人能克制自己嗎?在此思想狀態下,他是否稍遇障礙就暴跳如雷,致使事情砸鍋呢?

  不管怎麼說,反正不是他先開口。當三位來訪者站在一起,擠在房間裡時,梯爾克麥勒神甫以傳教士的姿態站在他們對面。他深信這些來客已心悅誠服地拜倒在他的學說面前,一心想著再向他們把那些理論大大地講述一番。

  「兄弟們,」他說道,合著手,表示感激的樣子,「我感謝造物主給了我說服人的天賦,得以打動你們的心,厭惡財富,從心底接受將塵世間財富拋棄貽盡的理論……」

  聽到這個開場白,看看兩位繼承人的臉色吧!

  「兄弟們,」教士繼續說,「當毀掉你們所擁有的財富……」

  「毀掉我們尚未到手的財富!」朱埃勒的叔叔大叫起來。

  「……你們將給大家樹立一個榜樣,所有把物質生活看得高於精神生活之上的人都將效仿你們……」

  昂梯菲爾師傅顎骨突然一動,小石子從一個腮幫子滾到另一邊。贊布哥對他耳語說:

  「您還不馬上向這個饒舌的傢伙,說明我們的來意嗎?」

  聖馬洛人點頭稱是,並自語道:

  「不成,我不能讓這傢伙再給我們念昨天他念過的經。」

  梯爾克麥勒神甫張開雙臂,好像在歡迎領悟了「苦海無邊,回頭是岸」這句箴言的孽子,滿懷深情地說:

  「我的兄弟們,請問你們尊姓大名,以便……」

  「問我們姓甚名哈嗎?梯爾克麥勒先生,」昂梯菲爾打斷了他的話,「我,昂梯菲爾師傅,皮埃爾·塞爾旺·馬洛,退休的近海航行船長;朱埃勒·昂梯菲爾,我的侄子,遠洋航行船長;贊布哥先生,突尼斯銀行家……」

  教士向桌子走去,以便登記名字,他說道:

  「毫無疑問,你們給我帶來了要放棄的,準備毀掉的財產……大概有幾百萬法郎吧?」

  「梯爾克麥勒先生,真有幾百萬呢!您得到您那份後,願意毀掉,您就毀掉好了……但是,我們怎麼做,您就別操心了……」

  瞧!這一下昂梯菲爾又走岔了。教士的臉色一下子就變了。他皺起眉頭,眼睛轉向一邊,收雙臂回到胸前,好似關上了保險櫃。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先生們!」他向後退了一步問道。

  「怎麼回事?」昂梯菲爾反問道。「好吧,朱埃勒,你給他說說,因為我不可能說得恰如其分!」

  朱埃勒乾脆利索地講了起來。他敘述了大家所知道的卡米爾克總督的種種情況;他爺爺托馬·昂梯菲爾所做的好事;談了和銀行家贊布哥的關係,亞歷山大公證人——遺囑執行人勃·奧馬爾來訪聖馬洛一事,1號小島所在的阿曼灣的旅行;接著是到2號小島所在的馬永巴海灣,在那兒發現了第2號文件,這使得兩位繼承人不得不來找第3位繼承人。這第3位繼承人不是別人,正是愛丁堡的梯爾克麥勒神甫大人您呀!朱埃勒如此這般地說了一番。

  朱埃勒講述時,教士紋絲不動地聽著,真是眼不露神,筋不跳,泰然自若,勝似一尊大理石雕像。青年船長講完之後便問梯爾克麥勒神甫,是否他和卡米爾克總督有什麼關係。

  「沒有任何關係。」教士答道。

  「那您父親呢?」

  「可能吧!」

  「可能的說法不能算回答呀!」朱埃勒指出這點後,又竭力使他叔父鎮靜下來;這位老兄轉來轉去,仿佛被什麼東西叮了一口似的。

  「我只能如此回答,別無奉告……」教士冷冷地反駁道。

  「朱埃勒先生,緊盯著他問下去,問下去……」銀行家急忙說道。

  「贊布哥先生,我會全力以赴的……」朱埃勒回答。

  於是,他又向神甫追問下去,可是這位神甫態度十分堅定,執意緘口不言。

  「我可以再向您提一個問題嗎?」朱埃勒問道。

  「當然可以……就像我可以不回答您那樣。」

  「就您所知,您父親去過埃及嗎?」

  「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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