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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皮埃爾·格拉蘇

  獻給

  佩裡奧拉炮兵中校

  以表明作者誠摯的敬意

  德·巴爾札克

  每當你鄭重其事地去參觀雕塑和繪畫的展覽會——例如在一八三〇年革命後所舉辦的那些展覽會——看到那些長長的畫廊全都擠滿了展品,你不總覺得一陣不安、一陣厭煩和一種悲哀嗎?自從一八三〇年之後,「沙龍」①已不復存在。盧浮宮又一次受到一大批藝術家的襲擊,而且他們還要在那兒長期盤踞下去。從前,沙龍把經過精心選拔的藝術創作陳列出來時,這些展品獲得了最高的榮譽。在挑選出來的兩百幅繪畫中,觀眾再作一番挑選;於是一頂榮譽的花冠授予了某不知名人物的某一幅傑作,人們常為一幅作品展開激烈的爭論。向德拉克洛瓦、安格爾頭上傾瀉下來的辱駡,在增進這兩位畫家的聲譽方面,並不輸于他們的信徒所發出的讚美和狂熱的吹捧②。

  ①指十八世紀開始的兩年一度的優秀繪畫、雕塑展覽,稱為「沙龍」。下面說到「沙龍」不復存在,意謂過去那種經過嚴格挑選才展出作品的傳統已被破壞。

  ②一八二四年,安格爾(1780—1867)的《路易十三的宣誓》和德拉克洛瓦(1798—1863)的《希阿島的屠殺》同時在巴黎沙龍展出。安格爾代表學院派古典主義,他的作品博得一片稱頌,查理十世授予畫家榮譽勳章。德拉克洛瓦是浪漫主義畫派的先鋒,他所追求的藝術效果在當時具有革新的意義,為此受到猛烈抨擊,《希阿島的屠殺》被譏嘲為「繪畫的屠殺」。在此之前,德拉克洛瓦於一八二二年在沙龍展出具有挑戰性的《但丁的小舟》,引起當時藝術界的騷動,受到學院派的非難。安格爾於一八〇六年在沙龍展出肖像畫,受到譏嘲,以後於一八一四年、一八一九年在沙龍展出作品時,一再受到非難。

  今天,再沒有哪個觀眾或是哪位評論家為這種「廟會」中的哪一件展品而慷慨激昂地辯論了。本來是評審團份內的評選工作,現在不得不由觀眾擔當起來。這一工作使他們精疲力盡,等到全部看完一遍,展覽會已經要閉幕了。

  在一八一七年以前,被接受展出的作品從來沒有超過畫廊的第一第二兩根廊柱;古代藝術大師的作品就陳列在這長長的畫廊裡。今年,展品把整個畫廊都占滿了,真叫觀眾大吃一驚。其實歷史題材畫啊,風俗畫啊,「架上繪畫」①啊,風景畫啊,花卉啊,禽獸啊,還有水彩畫啊,這八個品種中,每一種展出的作品值得觀眾一看的,不能超過二十幅,如果展出的規模超過這一範圍,觀眾就應接不暇了。應徵的畫家越多,評選團的選拔就應該越嚴格。一旦陳列大廳伸展到了畫廊,一切都被毀了。陳列大廳應該始終是固定的、有限的、沒有伸縮餘地的,在其中展出的將是每一品種中出類拔萃的作品。十年的經驗證明了過去那種辦法的好處。現在,展覽廳已不再是一個競技場,只有一片騷擾;不再是一個光彩奪目的展覽會,而是一個鬧哄哄的廟會;展出的不再是選擇過的作品,而是一古腦兒全收下。結果怎樣呢?偉大的藝術家被淹沒了。《土耳其咖啡館》、《泉水邊的孩子》、《鉤刑》、《約瑟夫》——德康②的這四幅作品如果和本年度的其他一百幅優秀作品一起陳列在展覽大廳裡,將會更引人注目、更有光彩;遠勝過展出他二十幅作品卻淹沒在三千幅畫中,在六個畫廊裡。

  叫人難以理解的怪事是:自從展覽會敞開大門、來者不拒之後,只聽得人們大談其埋沒了天才;而在十二年以前,安格爾的《藝妓》以及西加隆的同名作品,籍裡柯的《墨杜薩之筏》③、德拉克洛瓦的《希阿島的屠殺》、歐也納·德韋裡亞的《亨利四世的洗禮》為藝壇名流(雖說他們有妬賢忌能的名聲)所接受,不管批評家的種種責難,這些作品向觀眾表明,現在有感情飽滿的青年畫家崛起了。那時候並沒有聽到人們有什麼埋怨聲。

  ①架上繪畫,指尺幅不大、可在畫架上進行工作的繪畫作品,與大幅繪畫、壁畫等相對而言。

  ②德康(1803—1860),法國美術由新古典主義向浪漫主義過渡時期的畫家,藝術技巧上有所創新,喜愛以中亞細亞的東方風光入畫。

  ③籍裡柯(1791—1824),法國浪漫主義畫派的先驅,其名作《墨杜薩之筏》的題材和表現手法均為古典主義畫派前所未見。因此受到當時保守派的攻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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