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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〇


  呂西安把他在柯拉莉梳妝的時候寫的八頁稿子在柯拉莉面前一揚,說道:「又是一百法郎,柯拉莉!」

  他趁著才思煥發的當口,細磨細琢的寫了一篇向勃龍代預告過的惡毒的稿子,攻擊夏特萊和德·巴日東太太。那天上午呂西安體會到做新聞記者的最大的樂趣:推敲諷刺的警句,把寒光閃閃的刀鋒磨得銳利無比,拿敵人的心窩當做刀鞘,還雕刻刀柄給讀者欣賞。群眾只曉得讚美刀柄的做工,看不出惡意,不知道俏皮話的鋒芒淬著仇恨的毒素,把敵人的自尊心亂翻亂攪,戳成無數的窟窿。這種陰森森的作惡的快感,只有私下咂摸而無人知道的快感,好比同一個不在眼前的人決鬥,用筆桿子把對方殺死,也好比做記者的具有不可思議的魔力,能為所欲為,象阿拉伯故事中身藏符咒的人物。冷嘲熱諷是仇恨的結晶,而仇恨是集邪欲之大成,正如愛是集美德之大成。沒有一個人不感到愛的快樂,也沒有一個人報復的時候不絕頂俏皮。雖然這種聰明在法國極其普遍,不足為奇,可是始終受人歡迎。呂西安這篇文章准會替小報助長陰險惡毒的名聲,事實也的確如此。他刺到兩個人的內心深處,大大傷害了他的情敵夏特萊和他以前的洛爾,德·巴日東太太。

  柯拉莉對呂西安道:「行啦,咱們上布洛涅去兜風。馬早已套好,等得不耐煩了。你也不能太辛苦。」

  「咱們先把批評拿當的稿子送給曼蘭。真的,報紙競象阿喀琉斯的神槍,傷了人能把他治好的①,」呂西安一邊說一邊又改動幾處文字。

  ①荷馬史詩《伊利昂紀》中,曾描寫英雄阿喀琉斯的槍傷了人,只消用他槍上的鏽屑塗在傷口上,就能治癒。

  一對情人出發了,在巴黎城中炫耀他們闊綽的排場;以前大家眼裡根本沒有呂西安,現在開始注意他了。既然懂得這個都市有如汪洋大海,要在裡頭當個角色多麼困難,呂西安受到注意自然心花怒放,快樂得如醉如狂。

  柯拉莉道:「孩子,到你裁縫那兒轉一轉,倘若衣服做好了,就試樣子,要不也得催一下。你去見那般漂亮太太,就要你把魔王德·瑪賽,小拉斯蒂涅,阿瞿達一潘托,馬克西姆·德·特拉伊,旺德奈斯,把所有的公子哥兒一齊比下去。別忘了你的情人是柯拉莉!再說,你不會對我不忠實吧,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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