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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五


  「到印刷所去發稿啊!」埃克托·曼蘭回答。「你這篇書評簡直是傑作,一字不能減,一字不能加。」

  盧斯托說:「對你只要指指路就行了!」

  「我真想瞧瞧,拿當明兒看了評論,臉上是什麼表情,」另外一個編輯說著,神氣很得意。

  「可見你是不好得罪的,」埃克托·曼蘭說。

  「真的不差嗎?」呂西安很迫切的問。

  「勃龍代和維尼翁看了,心裡不會舒服的,」盧斯托回答。呂西安又說:「我還替你寫了一篇小文章,要是讀者歡迎,可以陸續再寫。」

  盧斯托說:「念給我們聽聽。」

  呂西安念出一篇妙不可言的稿子,斐諾的小報後來靠著這一類的文章大出風頭,版面占到兩欄,專談巴黎生活的花花絮絮,描寫一個人物,一個典型,再不然是平常的或者古怪的事。那篇樣品題目叫做《巴黎的過路人》,筆調新穎,別致,表達思想的方式是用意義相反的字眼放在一起,利用音調鏗鏘的副詞和形容詞的配合,引人入勝,跟批評拿當的嚴肅而深刻的文字比較起來,正如《波斯人信劄》和《法意》一樣截然不同。

  盧斯托道:「你是天生的新聞記者;這一篇明天就發表,以後你愛寫多少篇就寫多少篇。」

  曼蘭道:「喝!道裡阿被我們在他鋪子裡扔了兩顆炸彈,氣壞了。我剛從他那兒來;他正在破口大駡,對斐諾暴跳如雷,斐諾說小報賣給你了。我把道裡阿拉過一邊,悄悄的對他說:你為著《長生菊》因小失大了。明明來了一個有本領的角色,我們都在拍手歡迎,你卻把他轟走!」

  盧斯托對呂西安說:「道裡阿看到你的書評,更要昏倒了。孩子,什麼叫報紙,你瞧見了吧?你報仇有了結果啦!夏特萊男爵今天來打聽你的住址,早上我們登了一篇血淋淋的文章,過時的美男子沉不住氣,急得無可奈何。你沒看過報嗎?文字挺滑稽,瞧這個題目:鷺鶿出殯,烏賊骨痛哭流涕。德·巴日東太太在交際場中正式有了烏賊骨的綽號,夏特萊變了鷺鶿男爵。」

  呂西安拿起報來,念了韋爾努那篇滑稽的妙文,忍不住笑了。

  埃克托·曼蘭道:「他們快投降了。」

  最後,報紙還需要一些俏皮話和風趣的東西做補白,呂西安興致十足,也湊上幾句。大家一邊抽煙,一邊閒扯,講講當天的新聞,同伴們的笑話,以及暴露他們性格的瑣碎事兒。從這些冷嘲熱諷,輕薄有趣的談話上面,呂西安熟悉了文壇上的風氣和人物。

  盧斯托道:「趁印刷所排稿的時候,我陪你走一遭,到你需要進出的各個戲院去,向檢票處和後臺打個招呼。過後咱們再上全景劇場找佛洛麗納和柯拉莉,到她們更衣室去說說笑笑,玩一下。」

  兩人便手挽著手,一個一個戲院走過來,宣佈呂西安當了編輯。經理們恭維他,女演員們架起手眼鏡瞧他;她們全知道呂西安一篇劇評登出來,柯拉莉就被競技劇場出一萬兩千法郎一年請去,佛洛麗納得到全景劇場的合同,八千法郎一年。群眾這些小規模的捧場使呂西安覺得自己聲價十倍,同時估量出自己的勢力。十一點,兩個朋友到了全景劇場。呂西安一派瀟灑的風度令人叫絕。拿當也在那兒,他向呂西安伸出手來,呂西安跟他握手。

  「啊,兩位大師,」拿當望著呂西安和盧斯托說,「你們要把我打下去嗎?」

  「等明天再說,親愛的,呂西安怎麼對付你,你等著瞧吧。

  我相信你一定高興。這樣嚴肅的批評對作品只有好處。」

  呂西安聽著羞得面紅耳赤。

  「文章厲害嗎?」拿當問。

  「相當嚴重,」盧斯托回答。

  拿當說:「不至於叫人倒黴吧?埃克托·曼蘭在滑稽歌舞劇院休息室裡說,我被攻擊得體無完膚。」

  「別聽他的,你等著瞧吧,」呂西安說完,跟著柯拉莉溜入更衣室;她穿著迷人的服裝正好從前臺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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