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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九


  「一定要心裡想著非常愛她。為了不引起別人懷疑,你拼命喝葡萄酒,喝甜燒酒!我叫奧蕾莉讓你坐在拿當旁邊。不過,孩子,我們現在必須天天夜裡淩晨一點在瑪德萊娜林蔭道碰頭,你向我彙報你的進展情況,我給你指示。」

  「一定來,師傅……」年輕的伯爵欠了欠身,說。

  「你怎麼讓我們跟一個穿戴得象餐館首席侍者的怪人一起吃飯?」馬克西姆指著隆斯雷對匈茲太太低聲說。

  「你從沒見過這位遺產繼承人嗎?阿朗松城的杜·隆斯雷。」

  「先生,」馬克西姆對法比安說,「您一定認識我的朋友埃斯格裡尼翁吧?」

  「維克蒂尼安早已不認識我了。」法比安回答,「不過我們小時候非常熟。」

  只有在巴黎這些大肆揮霍的女人家裡才有這樣的盛宴,因為菜肴之精美連最挑剔的人也感到吃驚。有位交際花象匈茲太太一樣美麗、富有。正是在她家一次類似的晚宴上,帕格尼尼曾經聲稱,他在任何一位君主家裡都未曾嘗過這樣的佳餚美饌,在任何一位親王家裡也未曾喝過這樣的上等好酒;他從未聽到過這種風趣的談話,也從未見到過這樣富麗堂皇的排場。

  馬克西姆和匈茲太太在十點鐘左右丟下客人,首先回到了客廳。其他客人已經無所顧忌地談著趣聞軼事,彼此吹噓自己的本事,發粘的嘴唇不斷呷著小酒杯,捨不得一飲而盡。

  「好啊,孩子,」馬克西姆說,「你沒有弄錯,是的,我是為了你美麗的眼睛來的,是一筆大買賣:你必須離開阿蒂爾,我負責讓他送你二十萬法郎。」

  「這個可憐的人,我為什麼要離開他呢?」

  「為了讓你同阿朗松來的那個傻瓜結婚,專門為了這個。

  他已經是法官,我將讓人家任命他為庭長,接替勃龍代的父親——他快八十二歲了。如果你引導有方,你丈夫將成為議員。你們將變成知名人士,你可以壓倒杜·勃呂埃伯爵夫人……」

  「決不可能!」匈茲太太說,「她是伯爵夫人。」

  「隆斯雷是當伯爵的料嗎?……」

  「你看,他有紋章呢。」奧蕾莉邊說,邊從掛在壁爐旁邊的一隻漂亮的提包裡尋出一封信,拿給馬克西姆看。「這是什麼意思?瞧這些梳子。」

  「上下對半分,上半部白底襯著三把紅色梳子,三串青枝綠葉的紫葡萄;梳子上二下一,葡萄上一下二,交叉排列;下半部藍底襯著四支金黃色翎毛,對角交叉排列。冠飾上的格言是精忠報國。沒有什麼了不起。他們家在路易十五治下被封為貴族。祖上開絨線鋪兒。外祖母家做葡萄酒買賣發了財。獲得爵位的杜·隆斯雷大概是法院的書記官……親愛的孩子,我向你保證,你若是能夠擺脫掉阿蒂爾,杜·隆斯雷家將來至少是男爵。孩子,你明白嗎,如果你想做庭長夫人,讓人家忘記匈茲太太,你得在外省泡上五、六年……這傢伙瞧你時的那副目光,已清楚地說明了他的意圖,你已經逮住他了……」

  「沒有。」奧蕾莉回答說,「我曾表示願意嫁給他,可是他象交易所公報上的燒酒價格一樣,四平八穩,無動於衷。」

  「我負責叫他下決心,如果他喝醉了……去看看他們現在都怎麼樣了。」

  「沒必要去看,大家都不說話了,我只聽見畢西沃一個人在誇誇其談,沒有人聽他的。可是,我瞭解阿蒂爾,他覺得對畢西沃應該以禮相待。他眼睛合上了還會看著他。」

  「那麼,我們回餐廳去吧……」

  「可是!我這樣做是為了誰呀,馬克西姆?」匈茲太太突然問。

  「為了德·羅什菲德太太。」馬克西姆直截了當回答,「阿蒂爾在你手裡一天,她就不可能回到他身邊去。問題是要她去管理她那個家,享受那四十萬法郎的年金!」

  「她只出我二十萬法郎?……既然是她,我要三十萬。怎麼,我照顧了她的孩子和丈夫,什麼事情都頂著她的位子,她還在經濟上跟我斤斤計較!喏,親愛的,那樣我就可能有一百萬了。此外,如果你答應我阿朗松法庭庭長的職位,我做杜·隆斯雷太太就能露頭角了……」

  「好。」馬克西姆說。

  「在這個小城市裡,人家會找我麻煩嗎?……」奧蕾莉冷靜地嚷道,「我聽埃斯格裡尼翁和杜·瓦諾布勒經常談起這個省,仿佛我已經在那裡生活過一樣。」

  「如果我保證你得到貴族的支持呢?……」

  「啊!馬克西姆,你叫我太來勁了!……是的,不過,鴿子不肯飛呀……」

  「他那古銅色的面孔非常醜陋,鬢角長得象豬鬢,看上去象頭小野豬,儘管長著一副猛禽的眼睛。這倒是世界上最好的庭長形象。你放心吧!十分鐘之後,他就會在你面前唱《魔鬼羅伯特》第四場裡伊莎貝爾唱的調兒:『我跪在你的腳下!……』但,你要負責把阿蒂爾打發到貝阿特麗克絲那裡去……」

  「這不容易,但,幾個人一起做,一定辦得到……」

  十點半鐘左右,客人們回到客廳來喝咖啡。馬克西姆跟庫蒂爾在角落裡談話。馬克西姆為了不讓任何人聽見,說話聲音很低,但法比安卻在凝神傾聽。根據匈茲太太、庫蒂爾和杜·隆斯雷的情況,下面這段談話對野心勃勃的諾曼底人會產生什麼效果是不難想像的。

  「親愛的,如果您做人乖巧,您就會接受德·羅什菲德太太叫人給您的一大筆款子,呆到一個邊遠的省裡去。您可以用奧蕾莉的一百萬法郎做保證金,您娶她就可以同她平分財產;如果您有本事處理事務,您將成為議員。我將來只要您在議會裡投我一票,作為我曾經救過您的報答。」

  「在您的麾下當一名小兵,我將永遠感到光彩。」

  「啊!親愛的,您真是幸運啊!您想想看,奧蕾莉迷上了那個阿朗松的諾曼底人,她要求封他男爵,讓他當他那個城裡的法庭庭長並授予他四級榮譽勳位。這個蠢貨沒本事看出匈茲太太的價值,她一氣之下倒可讓您走運。因此,您不要讓這個聰明的姑娘有時間考慮。至於我,我來給您點火加溫。」

  馬克西姆離開心花怒放的庫蒂爾,對拉帕菲林說:

  「你願意乘我的車跟我一起走嗎,孩子?」

  十一點鐘了。奧蕾莉家只剩下了庫蒂爾、法比安和羅什菲德。阿蒂爾坐在安樂椅上睡著了。庫蒂爾和法比安都試圖支走對方,但都未達到目的。匈茲太太最後對庫蒂爾說:「親愛的,明天見!」庫蒂爾從好的方面理解這句話,便先走了,從而結束了這場鬥爭。

  「小姐,」法比安低聲說,「您婉轉地向我提出建議時,看到我陷入沉思,請不要以為我是有什麼猶豫。可是,您不瞭解我的母親,她是萬萬不會同意我的婚事的……」

  「您已經到了可以正式要求父母同意結婚的年齡,親愛的,」奧蕾莉不客氣地回答說,「您如果害怕媽媽,那就不合我的要求……」

  「若瑟菲娜!」遺產繼承人用右臂大膽摟住匈茲太太的腰,親切地說,「我想,您是愛我的吧?」

  「那又怎麼呢?」

  「也許我們能說服母親,獲得的東西比同意結婚還要多。」

  「怎樣才能做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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