慳吝人第一幕第五場

第一幕第五場

　　[出場人物：瓦萊爾，阿巴貢，愛麗絲。]

　　阿巴貢：上這兒來，瓦萊爾。我們選中了你，讓你來說一說，我跟我的女兒，到底我們誰有理。

　　瓦萊爾：那一定是您有理，老爺，那沒有錯兒。

　　阿巴貢：你知道我們談論的是什麼嗎？

　　瓦萊爾：不知道；不過您不會沒有理的，您永遠是有理的。

　　阿巴貢：我要在今天晚上把她嫁給一個又有錢又老成的人；可是這個糊塗丫頭竟對著我的臉說她不想嫁這個人。你以為怎麼樣？

　　瓦萊爾：我以為怎麼樣嗎？

　　阿巴貢：是的。

　　瓦萊爾：嗨，嗨。

　　阿巴貢：倒是怎麼樣啊？

　　瓦萊爾：打心裡說，我是贊成您的想法的；因為您是不會沒理的。不過她也不是完全不對，並且……

　　阿巴貢：這叫什麼話？昂賽姆老爺這門婚事可說是了不起的婚事；他是一位有貴族頭銜的紳士，又溫柔又有聲望，又老成又闊氣；而且前妻並沒有給他留下三男二女。她還能碰到比這更好的丈夫嗎？

　　瓦萊爾：這倒是實情。不過您女兒也許要對您說，事情未免辦得匆忙了一點，至少得留出點時間看看她的脾氣是否能夠適合……

　　阿巴貢：這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在這樁親事裡我可以占的那種便宜，別處是遇不到的，他答應娶她不要陪嫁。

　　瓦萊爾：不要陪嫁？

　　阿巴貢：是的。

　　瓦萊爾：啊！那我就不便再說什麼了。您瞧見嗎？這個理由真是讓人心服口服，沒法兒不承認的。

　　阿巴貢：這可以給我省下好大一筆錢。

　　瓦萊爾：那是一定的，誰也不能反對。可是您家小姐一定也會告訴您，婚姻是您所不能想像的那麼一樁重大的事；關係著她一輩子的幸福或痛苦；一種到死才能解除的契約，非經過縝密的考慮是不應當隨便答應下來的。

　　阿巴貢：不要陪嫁。

　　瓦萊爾：您說的對，那是可以決定一切的，這點誰都明白。可是也許有些人要對您說，辦這種大事，姑娘本人究竟什麼心情也是必須加以考慮的；因為年齡、脾氣和心情方面有那樣大的差別，必然會使婚姻發生許多不幸的意外。

　　阿巴貢：不要陪嫁。

　　瓦萊爾：啊！對這沒得可說的；大家都清楚，有誰能反對這一點呢？世界上原有很多做父親的人是願意照顧自己女兒的愛情，而不在花錢多少上打算盤的；他們是不肯為了金錢而犧牲自己的女兒的；在一門親事裡，他們把一切都丟開，首先考慮的是要兩口子相般配，那麼結了婚之後才可以經常保持住榮譽、平安、快樂，並且……

　　阿巴貢：不要陪嫁。

　　瓦萊爾：對，不要陪嫁，這就把所有的嘴都封住了。對這樣一個理由，還有法子抗拒嗎？

　　阿巴貢：（望著花園）我好像聽見一隻狗在汪汪。莫非有人看中我的錢了？你們別走開，我馬上就回來。

　　愛麗絲：瓦萊爾，你是在開玩笑嗎，這樣子跟他說話？

　　瓦萊爾：為的是不太刺激他，然後才能更好地達到目的。迎頭頂撞他的心思，那種法子會把一切都弄糟；有些人的頭腦是只能從側面來進攻的，他們的脾氣是死不認理，那是天生的死腦筋，聽見真理就蹬蹄尥蹶子，遇到理智的平直大路硬是挺直身子不肯上前，對那種人只能繞著彎兒把他們引到我們願意他們去的地方。你先假裝應允他要做的事，然後你才能更容易地達到你的目的，還有……

　　愛麗絲：那麼這門親事呢？

　　瓦萊爾：將來再想法子破壞它吧。

　　愛麗絲：不過今天晚上就要結婚，還有什麼主意好想啊？

　　瓦萊爾：先要求延期，假裝有病。

　　愛麗絲：可是把醫生找來不就揭穿了嗎？

　　瓦萊爾：你這不是開玩笑嗎？醫生能知道什麼？在醫生面前，你愛說得什麼病就可以說得什麼病，他們自會找出理由來告訴你病是打哪兒來的。

　　阿巴貢：（旁白）謝天謝地，沒出亂子。

　　瓦萊爾：臨到末了，我們還有最後的一著，就是撒手一逃，那我們就什麼也不怕了；如果，美麗的愛麗絲，你的愛情真能始終不變的話……（他看見阿巴貢）是的，一個做女兒的應該聽父親的話，她不應該關心丈夫是怎樣的一個人；遇到不要陪嫁這樣一個正大光明的理由，她就應該做好準備：叫她嫁誰就嫁誰。

　　阿巴貢：好。說的真對。

　　瓦萊爾：老爺，請您寬恕，我動了點肝火，竟膽大妄為地這樣對她說話。

　　阿巴貢：哪兒的話呀？我高興還來不及呢，我願意你在她身上有絕對的權威。（向愛麗絲）是的，你躲閃是沒有用的。我把上帝賜給我的那個管教你的權威交給這個人了，我要你一切都依照他對你說的話去辦。

　　瓦萊爾：（向愛麗絲）從此以後，您還敢違抗我的教訓嗎？（向阿巴貢）老爺，我這就伴著她一起出去，以便繼續教訓她，我剛才的話並沒說完。

　　阿巴貢：好的，你真幫了我的大忙了。當然……

　　瓦萊爾：對付她，韁繩必須勒得緊一點。

　　阿巴貢：說的真對。應該……

　　瓦萊爾：您用不著操心了。我想我會達到目的的。

　　阿巴貢：你放手幹吧，放手幹吧。我上城裡去繞個彎兒，一會兒就回來。

　　瓦萊爾：（向愛麗絲）對，金錢比世界上任何東西都珍貴，您應該感謝上帝給您這樣一位賢明的父親。他知道生活是怎麼回事。當一個人自告奮勇願意不要陪嫁而娶一個女子的時候，絕對不應該再往遠處看。一切都包含在這句話裡了，「不要陪嫁」就等於美貌、青春、門第、榮譽、賢德和正直了。

　　阿巴貢：瞧瞧這個好小夥子！這種說法簡直是天父下凡面諭聖旨嘛。有這麼一個僕人夠多麼快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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