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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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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裡斯婷只告訴過我一個人說她病了,艾倫。我曾講過我從未告訴過警方。你怎麼知道的?」 「你肯定告訴過我。」 「在那次記者招待會之前我從未跟你會過面,也沒講過話。這些很容易證明。我的日程是按分鐘計的。作為總統,你身處何地,跟誰來往每時每刻大都記錄在案。我之所以說大都記錄在案,因為也有例外。克裡斯婷被殺的那個晚上你就不在你日常去的幾個住所。你恰好就在我的房間裡,更確切地說,是在我的臥室裡。在那次記者招待會上我們一直被圍得水泄不通。我們說的每句話都被錄了下來。你不是從我這裡知道的。」 「沃爾特,請告訴我你在哪裡。我想幫助你解決問題。」 「克裡斯婷從不擅內斂,她肯定會為自己能夠跟我耍花招而沾沾自喜。她大概向你吹噓過,是嗎?吹她是怎樣對付那老傢伙的。因為我的先妻實際上是世界上唯一會告訴你她裝病的人。你卻無意當中把這些話在我面前說了出來。不知何故我現在才悟出來。可能是過於急切地想找到殺害克裡斯婷的兇手的原故,我不假思索地就接受了謀財害命的假設。或許是一種直覺讓我放棄了這個假設,因為我從未完全忽視克裡斯婷對你的一片癡情。但我又想你不可能這樣做。我本應把人性朝最惡處想,那樣就不會失望了。但有句話說得好,晚做總比不做強。」 「沃爾特,你為什麼給我打電話?」 沙利文的聲音變得異常冷靜,但仍不失先前的那種鏗鏘有力,那種咄咄氣勢。「因為,你這個惡棍,我想讓你知道你會落得個什麼下場。你面對的將會是法庭上律師之間的唇槍舌劍、公眾面前的丟人現眼,諸如此類作為總統你做夢也不會想到的事情。我告訴你這些就是為了當警察出現在你家門口時讓你不會感到吃驚。更重要的是,我想讓你知道到底誰會帶給你這一切。」 總統的聲音變得有些緊張。「沃爾特,如果想讓我幫忙,我會的。但我畢竟是美利堅合眾國的總統。雖然你是我的故交,但我不會容忍無論你還是其他人的無理指控。」 「隨你怎麼說,艾倫。你會想到我要錄下這段談話。這無關緊要。」沙利文停頓了一會兒,又繼續說道:「嫩小子,艾倫。我把什麼都傳授給你,你也學得不賴,甚至爬上了這個國家最炫耀的位置。值得慶倖的是,你也會跌得最慘。」 「沃爾特,你經受的壓力太大了。我最後一次請求你讓我幫幫你。」 「真可笑,艾倫,那應該是我向你提出的建議。」 沙利文啪地一下關閉了電話,關上錄音機。他的心臟跳動得異常迅速。他用手捂住胸口,強迫自己放鬆放鬆。冠心病是不能聽之任之的。但是他覺得身體還行,這次就隨它去吧。 他朝窗外看去,然後又把目光轉入室內。這就是他自己小小的家園。他的父親就是在這間屋子裡去世的。想起這些,多多少少對他都有些安慰。 他又躺回椅子裡,閉上眼睛。第二天早晨他要給警察局打電話。他會把一切告訴他們,把磁帶交給他們。然後他會坐觀事態的發展。即使他們不控告裡士滿,他的事業也會到此為止,也就等於說,這傢伙無論是事業、精神抑或是心智全都要垮掉。誰在乎他變成一具行屍走向?這樣就足夠了。沙利文笑了。他曾發過誓要替妻報仇。他做到了。 忽然,他感到他的一隻手從身邊抬起,他猛然睜開眼睛。於是他的手攥住一個又涼又硬的東西。直到槍管貼在他的腦袋的一側他才真正反應過來,但是已經太晚了。 總統一面看著電話話筒,一面對了對時間,現在行動該結束了。沙利文沒有白教他。老師落得個如此下場,真是好極了。他幾乎是確信無疑,沙利文在向世人公開自己的罪責之前會跟他聯繫的。這樣事情相對來說就好辦多了。裡士滿起身上樓到自己的私房。死去的沃爾特·沙利文在他腦中一閃而過。老是把死去的對手掛在心頭只會耽誤事情,於事無益。事既畢,所做的只能是去迎接下一個挑戰,這也是沙利文教的。 暮色中年輕人盯著這座房子。他聽見一聲槍響,但他的眼睛卻死死盯著窗戶裡微弱的燈光。 比爾·伯頓很快回到了科林身旁。他甚至連看都沒看搭檔一眼。兩位訓練有素、忠於職守的特工,死在他們手裡的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在乘車返回的路上,伯頓的身子深埋在座位上。任務終於完成了。加上克裡斯婷·沙利文,總共殺了三個人。為什麼不算上她呢?這一場夢魔都怪她。 伯頓低頭看看手,仍然不能相信這只手剛才還握著槍柄,扣動扳機,結束了一個人的生命。伯頓的另一隻手曾拿著錄音機和磁帶。現在這些東西放在口袋裡,不久就會化為灰燼。 當他監聽沙利文與塞思·弗蘭克在電話上的談話時,伯頓還不明白那個老傢伙拿克裡斯婷的「裝病」做什麼文章。但是當他把這次通話內容告訴總統時,裡士滿朝窗外凝視了幾分鐘,比伯頓進來時顯得更加愁容滿面。於是他給白宮對外傳媒部門打了個電話。幾分鐘之後他們把米德爾頓法院門口臺階上的第一次記者招待會上的錄音聽了一遍。從總統表示對老友的同情,到生活中的一些不可思議的事情,以及要是克裡斯婷沒生病就不會被害云云。顯然他沒有留意是克裡斯婷被害那天親口告訴他生病了的,於是乎說漏了嘴。這個事實可是證據確鑿;這個事實可能會讓他們每個人都完蛋。 伯頓癱坐在椅子上,眼睛盯著他的上司。總統默默地看著那盤磁帶,好像試圖用意念把磁帶上的每字每句都抹掉。伯頓難以置信地搖搖頭,像個政客一樣把無奈的情緒用語言表露了出來: 「我們現在該幹什麼,頭?乘空軍一號逃命嗎?」伯頓眼盯著地毯半是自嘲地說。他腦子一片混亂,甚至就要停頓了。 他抬頭發現總統的眼睛大睜著盯在他身上。「沃爾特·沙利文是除了我們之外唯一知道這條重要信息的人。」 伯頓從椅子上站起來,回視著他。「我的工作不是唯命是從,你想讓我殺誰就殺誰。」 總統的目光仍然盯著伯頓的臉。「沃爾特·沙利文對我們直接構成威脅。媽的他還在跟我過不去,他媽的誰也別想跟我過不去。你也想試試嗎?」 「他跟你過不去有過不去的理由,不是嗎?」 裡士滿從桌子上拿起一隻鉛筆,在指間把玩著。「要是沙利文把這事抖落出來,我們一切玩完,一切玩完。」總統打了個響指。「殺了他,就這樣,我要不惜一切避免這事被抖落出來。」 伯頓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突然感到胸中火燒火燎的。「你怎麼知道他沒有抖落出來呢?」 「因為我瞭解沃爾特,」總統簡捷地說道,「他會用自己的方式處理這件事情,他會讓這件事鬧得滿城風雨,並且是存心為之。他並不都事事關心,但要是一旦插手,就會讓人感到鋪天蓋地、猝不及防。」 「說得對。」伯頓把頭埋在手裡,腦筋比自己想像的還要轉得快。多年訓練賦予他一種迅速處理情報的本能。他思維極快,行動起來也比其他任何人都快捷。而現在他的腦子卻一片漿糊,像一杯擱了一天的咖啡,似渾湯般粘稠,一切都不清晰明瞭。他抬起目光。 「但有必要殺了他嗎?」 「我可以保證沃爾特·沙利文現在正謀算著如何把我們搞垮。把他殺了我絲毫不感到憐憫。」 總統斜倚在椅子上。「明說了吧,這傢伙已下決心跟我們鬥一鬥。反正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沃爾特·沙利文比在座的每個人都清楚這一點。」總統的目光又注視著伯頓。「問題是,我們是否都已準備就緒,可以回擊了呢?」 科林和伯頓最後花了三天時間開車跟蹤沃爾特·沙利文。在一個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地方伯頓下了車。他真不敢相信能夠這麼容易得手,同時又對他這一現在確實可以任人擺佈的目標生出深深的悲哀。 夫妻雙雙已被幹掉。汽車疾速地奔向首都。伯頓下意識地搓著手,試圖搓掉上面每一個縫隙裡的污垢。一想到他內心的感覺永遠不會被抹去、他的所作所為已既成事實,他不由得冷徹肌骨、胸中的塊壘將伴隨他餘生中的每時每刻。他曾以命換命,現在又幹了一次。他長期以來鋼鐵般的脊樑萎縮成了一塊令人可憐的橡膠。生活給了他最棘手的挑戰,而他卻敗下陣來。 他把手伸進座位的靠手裡,朝窗外的茫茫夜色望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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