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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二


  「我知道,他都跟我說了。他說,你我之間的事你隻字未提,他還說你是個紳士。」

  「這些不關他的事!」

  「對,蒂姆,這個與他無關。現在你想操我,是不是?」

  「天啦,是的,格洛麗亞,我當然想。」

  「你敢肯定想要我嗎?你敢絕對肯定嗎?」

  「敢!」

  科林已感到不對勁兒,但他的理智還來不及接受這個殘酷的事實。如同一股迅猛的冷氣流,終於發生了。

  「滾出去!」只有三個字,但說得慢條斯理,從容不迫,語調及其抑揚變化掌握得恰到好處,說話人就像已預先反復操練了好多次。她像是在品嘗每一個音節。她從他身上爬了下來。

  「格洛麗亞……」

  他坐了起來。此時她的玉體已罩上了一件厚實的長袍。

  「你給我滾出去,科林。馬上!」

  他十分尷尬,她就站在那兒看著,她隨他來到大門口。門開了,他正要跨出門口。她將他猛地一推,然後砰的一聲在他身後關上了大門。

  他扭過頭看了一會兒。他不知道門後的她此刻該是在放聲大笑,還是在失聲痛哭,也許壓根兒就無動於衷。他不是故意要傷害她的。但很顯然他曾讓她感到十分尷尬。他真的不該那樣做。一報還一報啊!她是以那樣的方式將他送到了門口,她擺弄他就像是擺弄實驗室的儀器,最後她又以閃電般的方式將他甩了。

  他走向汽車。回想著她臉上的那種表情他覺得如釋重負,他們短暫的肉體關係算是有了妥善的了結。

  凱特打電話告假,這是她進入州律師辦公室以來第一次請假。她把被子拉到下巴,背靠著枕頭坐在床上,凝望著窗外陰鬱的早晨。每次她掙扎著要起床,比爾·伯頓的形象就浮現在眼前,像一大塊鋒利的花崗岩,要砸爛她的身體,要刺透她的胸膛。

  她身體向下滑了滑,陷進了柔軟的褥墊裡,就像把自己浸沒在溫暖的水中,在那裡她聽不到也看不見周圍發生的一切。

  他們很快就要來了。就跟媽媽的情形一樣。那已是很多年前的事了。人們擁進來,打機關槍似的向凱特的媽媽提問,而她根本回答不了。他們要找盧瑟。

  她想起了前幾天夜裡傑克發的那通火。她緊緊地閉上了眼睛,試圖把那些話從腦海裡拋掉。

  該死的!

  她覺得很累,還沒有任何一次審判讓她有這麼累過。他已將她捲入了羅網,就像他把媽媽捲入羅網一樣。但她不想被捲入,她深惡痛絕,機會一到,她就會撕碎這張羅網。

  她覺得無法呼吸,於是坐了起來。她用手指緊緊掐住喉嚨,以防再次哽塞。等緩解了一些,她翻了一個身側臥在那裡,久久地凝視著媽媽的那張照片。

  他是媽媽給她留下的唯一的親人。她差點失聲大笑起來。盧瑟·惠特尼是她這個家中唯一的親人。上帝你幫幫她吧!

  她躺在床上,等待著,等待著那敲門聲。由母親到女兒,現在輪到她了。

  此時此刻,盧瑟·惠特尼又在凝視著舊報紙上的那篇文章,他看了將近有10分鐘之久。胳膊肘旁放著一杯咖啡,他根本想不起來要喝它。身後的那台小冰箱在嗡嗡作響。房角的電視播放著有線新聞網的節目,嗡嗡響個沒完。除此之外,房間裡一片寂靜。

  萬達·布魯姆一直是盧瑟的朋友、好友。他們自從在費城的一個過渡教習所邂逅相遇就成了朋友。那是盧瑟剛服完最後一個刑期,萬達服完了她第一個也是最後的刑期。而現在她已經死了。報上的這篇文章說是自殺的,喉孔裡塞了一串藥片,身體栽倒在車子的前座上。

  盧瑟向來是我行我素,不願從眾,可這一次不同。這一切讓他簡直無法承受。他沒完沒了地做惡夢,又時不時從夢中驚醒。每次驚醒之後,他都要盯著鏡子中的自己,冷汗順著他那日漸蒼白、日漸乾癟的臉頰滾落下來。每次驚醒之後,他都認為下次再也不會醒過來了。

  在萬達慘死的陰影裡籠罩著一個出人意料的秘密:沙利文住宅行動曾是她的主意。回頭想想,這是一個非常拙劣、非常糟糕的主意,但卻是從那個創造力異常豐富的大腦裡蹦出來的。她頑固不化地堅持著自己的主意,根本不顧盧瑟和她媽媽的警告。

  於是他們一同策劃,他執行了計劃。一切都是那麼簡單。不過,冷靜地反思之後,他知道自己本來就是想做這件事的。這是一個挑戰,而一個具有豐厚報酬的挑戰是難以抗拒的。

  萬達當時的心情可想而知。克裡斯婷·沙利文最終沒有搭乘那個航班,而她卻無法通知盧瑟:情況超出了他們的預料,現在十分危險。

  她曾是克裡斯婷·沙利文的朋友。這種朋友關係是絕對真誠、不攙任何水分的,是沃爾特·沙利文驕奢淫逸的生活圈中唯一倖存的真正的人性關係了。在這個生活圈中,人人貌美,就像克裡斯婷·沙利文那樣,人人有知識,有教養,身出名門,老成世故,而克裡斯婷·沙利文做不到,也永遠無法做到這些了。隨著兩人的友誼迅速發展,克裡斯婷·沙利文把本不該告訴萬達的事都告訴了她,最後還向她透露了那個裝有鏡子的門後面的保險庫以及裡面的收藏。

  萬達相信,沙利文夫婦如此富有,丟失那麼一點點東西是不會留意的。可世事不如人意,這一點盧瑟領略到了,萬達大概也領略到了。可現在一切都無所謂了。

  窘迫了一生的萬達決定要碰碰運氣,發一筆橫財。但是,像過去的克裡斯婷·沙利文一樣,他倆當時也都沒有意識到這類冒險的代價究竟有多高。

  盧瑟飛到了巴巴多斯。他想給萬達寫封信,可她已經出發了,於是他把信寄給了她媽媽。埃德溫娜應該要把信拿給她看的。可她能相信自己嗎?即使她相信,克裡斯婷·沙利文的生命還是犧牲了,都是因為萬達的貪婪、萬達的欲望。萬達自己要是有知,她也會這樣想的。盧瑟仿佛能看見這些思想在他朋友的腦海中翻騰。他仿佛能看到她孤身一人駕車來到那個沒有人跡的地方,擰開了瓶蓋,吞食藥片,陷入了永遠的無意識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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