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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


  「去弄點咖啡來,一大壺,」她命令著伯頓,內心頓時品嘗起這種角色轉換的愉悅來,「然後守在前門以防萬一有任何夜訪的不速之客。」

  「科林,到廂式貨車去,通知約翰遜和瓦尼。別對他們提起這件事。現在就告訴他們出了點意外,不過總統先生安然無恙。就這樣。告訴他們原地待命。明白了嗎?需要時我會叫你們的。我要仔細考慮一下這件事。」

  伯頓和科林點頭稱是,然後走了出去。他們經過訓練都已慣於對如此權威性的指令言聽計從了。在這件事上,伯頓不想發號施令,他們也不會因此付他足夠報酬的。

  從那些子彈把那女人的腦袋打開了花以後,盧瑟一直沒挪半步。他害怕。他的種種恐懼感終於消失了,可他仍覺得自己的眼睛不停地在注視著地板和那個曾經活著的人。在他作為罪犯的所有這些年裡,他也只目睹過一次他人被殺的情景,那是一個被三次定罪的戀童癖患者被一個毫無同情心的囚犯用刀刺中脊髓而死。但此刻他內心掠過的種種情緒卻截然不同,就好像自己是個孤獨的船客,隨船進入了一個陌生的港口一般。周圍的一切看起來或看上去一點都不熟悉。這時任何聲響都對他不利,趁著顫抖的兩腿還沒癱軟,他慢慢地往回退,坐了下來。

  他看著拉塞爾在屋裡轉來轉去,一會兒又彎下腰靠近那個死去的女人,不過她沒碰她。接著,她從口袋裡掏出一條手帕,抓住刀刃的一端,把那把拆信刀從地上撿了起來。她久久地使勁盯著那個幾乎結束了她上司性命而且還主要因它斷送了另外某個人性命的東西。她小心地將那把拆信刀放進她擱在床頭櫃上的皮包裡面,然後又將手帕放回口袋。她掃了一眼剛才還活著的克裡斯婷·沙利文那扭曲的肉體。

  她不能不佩服裡士滿進行業餘消遣的這種方式。他的所有「伴侶」都是些有社會地位的富婆,而且全都是有夫之婦。這就確保了其通姦行徑不致被曝光而出現在任何通俗小報上。如果醜行敗露,那些同他上床的女人至少和他一樣要失去很多東西,而她們對此心裡也很清楚。

  而新聞界,拉塞爾笑了。在今天這種年代,總統總是生活在永無休止的監督網中,就連他撒尿、抽根煙或打個飽嗝之類芝麻大的事情的所有細節都會盡人皆知。或者至少公眾這麼認為。而這在很大程度上是因為新聞界的過度誇張所致,他們能從事件發生的那個隱秘角落發掘出點點滴滴的趣聞。他們沒能弄明白的是,雖然隨著日積月累,這個混亂的地球上問題越來越多,遠遠超出任何個人解決的能力,總統的巨大權力也因此被削弱掉部分力量,但是總統仍被那些絕對忠誠和極有能力的人們所包圍。這些人從事秘密活動的水平和那些記者們相比完全是另一個級別。那些世故圓滑的記者們跟蹤報道一個精彩事件的手法很是俗套,他們會向一個議員不停地提出一個個問題,而那個議員則巴不得大吹一通,以求在晚間新聞報道中出出風頭。事實上,只要艾倫·裡士滿總統樂意,他便可以無所顧忌地四處活動,不用擔心會有人發現他的種種行蹤。他甚至可以從公眾的注意下消失,想躲多久都行,儘管這種想法與一個成功的政客希望一夜之間實現的目標是格格不入的。而那種特權歸結為一個共同的東西。

  特工處。他們都是些選而又選的精英,就像他們在這最近一次活動中的精心策劃一樣,這個精銳的群體多年來已一次次證明了自身的價值。

  中午剛過,克裡斯婷·沙利文走出了她在上諾斯威斯特的美容院。走過一個街區以後,她步入了一幢公寓樓的門廳,30秒以後她又走了出來,從包裡抽出一件帶帽兜的長披風裹在身上。她戴著墨鏡又走了幾個街區,漫無目的地在街上閒逛,然後乘上一列限速地鐵到了市中心。出了地鐵站,她又走了兩個多街區,然後拐進了計劃要拆除的兩幢樓間的一個小巷。兩分鐘後,一輛裝著有色玻璃車窗的小車在巷中出現了。是科林開的車子。克裡斯婷·沙利文坐在了後面座位上。那天晚上在總統能來陪她之前,她一直是獨自一人和比爾·伯頓呆在一個安全的地方。

  沙利文家的房宅曾被選定為那計劃中的插曲進行的理想地點,因為,可笑的是,她在這鄉間的家竟是任何人猜測克裡斯婷·沙利文最不可能呆的地方。拉塞爾也知道這幢房子完全是空關的,由一個保安系統把守著,而那對他們的種種計劃毫無妨礙。

  拉塞爾在椅子上坐了下來,閉上雙眼。是的,在這幢房子裡,她身邊有兩個特工處最精幹的特工人員。但這件事第一次愁壞了這位白宮辦公廳主任。今晚總統和她帶的這四名特工人員,是由總統親自為自己這些小活動精心從身邊的總統特工中挑選的,幾乎是百裡挑一。他們全都忠心耿耿而且身懷絕技。他們照料、保衛總統,並且無論別人問起什麼都絕對守口如瓶。直到今晚,裡士滿總統與那些有夫之婦們的風流韻事都沒有造成任何驚人的困窘。可今晚的這些事兒顯然對那一切構成了威脅。拉塞爾搖搖頭,強迫自己想出一個行動計劃來。

  盧瑟仔細端詳著那張面孔。這是張很聰慧、迷人,但也很嚴峻的臉。那張臉一會兒眉頭緊蹙,一會兒又鬆弛下來,由此你幾乎可以看出她在動腦筋想辦法。時間在悄悄逝去,可她卻絲毫沒動。後來,格洛麗亞·拉塞爾睜開了雙眼,目光掃視了整個房間,沒有放過任何細節。

  當她的目光像監獄庭院裡的探照燈一樣掃過的時候,盧瑟下意識地向後退縮回避。接著,她的目光落在床上,停住了。她盯著床上那個睡著的男人瞧了好一會兒,然後臉上露出一種盧瑟捉摸不透的神情。那表情似笑非笑,又像是在做鬼臉。

  她站起身來,走到床前,低頭看那個男人。這是個人上人,至少人們這麼認為。時代的驕子。然而就在此刻,他看上去卻並不那麼偉大了。他的身子有一半在床上,兩條腿垂在床邊,兩隻腳幾乎碰到了地板。他這樣一絲不掛的樣子就已經很令人尷尬了。

  她用眼睛上下打量著總統的身體,目光在某些地方停留了片刻,這個舉動對正想著地板上還躺著什麼人的盧瑟來說很不可思議。在格洛麗亞·拉塞爾進屋和伯頓針鋒相對較量之前,盧瑟以為會聽到警報器響,然後再坐在那裡看滿屋子的那些警察和偵探、驗屍官,甚至還有忙得團團亂轉的醫生們,接著便會看到屋外成幾大排擠得水泄不通的新聞採訪車。很顯然,這個女人另有一套計劃。

  盧瑟曾在美國有線新聞網和其他幾大新聞網的電視節目中見過格洛麗亞·拉塞爾,在各大報刊上也曾不計其數地見過她。她的相貌很特別。兩邊高高的顴骨,中間一隻長長的鷹鉤鼻,是典型的徹羅基人①祖先所賜的特徵。她那烏黑油亮的直發披垂到肩,兩隻大眼睛深藍深藍的,宛如最深層海水的顏色,那些不夠小心的人只要稍不留神便會掉進這兩江危險的深潭中。

  ①北美印第安人

  盧瑟坐在椅子上仔細思忖著對策。看這個女人在白宮那氣派的壁爐前自命不凡地討論最新的政治問題是一回事,而看她在這樣一個有著一具死屍的房間裡走來走去,檢查一個曾是這個自由世界領袖的光裸醉漢則完全是另一回事了。這種情景是盧瑟再也不想看到的可又偏偏無法逃避。

  拉塞爾掃了一眼臥室的門,然後快步走過去,掏出手帕,將門關好並鎖上。接著,她又迅速返回屋裡,低頭看著那位總統。她伸出了手,盧瑟頓時害怕起來,可她只是拍了拍總統的臉。盧瑟松了口氣,但緊接著又緊張起來,因為她的手向下移到了他的胸部,在他那濃密的胸毛上停了一會兒,然後仍舊往下摸到了他平坦的腹部,他睡得正酣,腹部均勻地上下起伏著。

  然後,她的手更往下移動了一些並慢慢地掀掉了他身上的被單,任憑被單掉在了地板上面。她的手往下摸到了他的襠部並停在了那兒。隨後,她瞥了一眼臥室的門,雙膝跪在總統的前面。這時盧瑟不得不閉上了眼睛。他作為奇怪的目擊者,並沒有得到這幢房子主人給予的好處。

  好幾分鐘過去了,後來盧瑟睜開了雙眼。格洛麗亞·拉塞爾此時正在脫她的內褲,把它們一件件齊放在椅子上面。然後她小心翼翼地爬上去,趴在了正在熟睡的總統身上。

  盧瑟又閉上了眼睛。他想知道樓下的人能否聽見床吱吱呀呀扭動的聲音。可能聽不見,因為這幢房子很大。而即便他們聽到了又能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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