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外國文學 > 骨頭在說話 | 上頁 下頁 |
七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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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喜歡有人在我屋裡抽煙。但是,話說回來,他可能也不喜歡半夜跑來這裡。生活就是一種妥協。我原本想找看看屋裡唯一的煙灰缸放在哪裡,但不用那麼麻煩了。他和我就站在流理台邊,他抽煙,我喝茶,兩個人一語不發,默默想著各自的事。一時之間只聽見冰箱嗡嗡作響。 「其實,我不是被頭顱嚇到。我看得太多了,只是……只是有點意外。」 「我知道。」 「這樣的說法很老套,我知道,但是我覺得好像被人侵犯了。就像外星怪物闖人我的領域,毀掉一切;覺得無趣後便調頭離開。」 我緊緊握著馬克杯,一時之間,覺得自己十分脆弱,也覺得自己很笨。像這種話他一定聽過上千遍了。 「你想,這會是聖傑魁斯干的嗎?」 他看著我,然後把煙灰彈進水槽。他靠著流理台,深深吸了一口煙。 「我不知道。真可惡,我們要抓的人連個頭緒都沒有。聖傑魁斯可能是假名,而上次破獲的那個房間根本就沒有人住。就連那個二房東也只看過他兩次而已。我們在那裡盯了一個星期,連個鬼影都沒有回來過。」 冰箱仍嗡嗡作響。他一吸一吐香煙,而我則不停搖晃杯子。 「他有剪下我的相片,還打上了記號。」 「的確。」 「他是沖著我來的。」 他緘默了一會兒,然後說:「他是我的目標。巧合總是有可能發生的。」 我很清楚這點,但不願意聽。甚至,我不願去想他這句話的意思。我指著那顆頭顱。 「這會是我們在聖倫伯特找不到的頭顱嗎?」 「喂,這可是你的領域。」 他吸了最後一口煙,旋開水龍頭澆熄煙蒂,然後四處張望找地方丟。我打開一扇櫃門,拉圾袋就掛在門後。當他把煙丟掉後,我伸手捉住他的手臂。 「萊恩,你會不會覺得我瘋了?會不會覺得這連續殺人案只是出自我的幻想?」他注視著我。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你也許是對的。兩年內已經有四位婦女被殺害了,而且都被肢解分屍。也許是五位。也許這些案子有共通點,例如插入屍體中的異物,除此之外,找不到其他線索。也許這些案子互有關聯,也許根本沒有。也許有一卡車的精神變態各自獨立幹下這種案子,也許是聖傑魁斯一個人幹的。也許他只是喜歡收集這種新聞的神精病。也許真的是同一個人幹的,而這個人我們根本不知道他是誰。也許他現在正在做下一件案子。也許是那個把頭顱種在你花園的人,也許根本就不是他,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今天晚上有某個變態把頭顱丟在你的牽牛花園裡。聽著,我不要你再冒任何危險。我要你保證你會注意自己的安全。不要再冒險了。」 他像一個父親般嘮叨。「不是牽牛花,是西洋芹。」 「什麼?」他尾音拉得很高,讓我不敢多說。 「那你要我怎麼做?」 「從現在開始,不要再單獨行動。」他用拇指比著那個塑膠袋。「還有告訴我那裡面裝的是誰。」 他看了一下手錶。 「天啊,3點15分了。你沒問題了吧?」 「我沒事了。謝謝你趕來。」 「別客氣。」 他檢查過電話和保全系統,提起塑膠袋。我送他從正門出去。當我看著他離去時,我不由自主地注意到,穿牛仔褲的他,並不是只有眼睛迷人而己。布蘭納!我看你是喝太多茶了。或是,過度缺乏了某樣東西。 淩晨4點27分,惡夢又回來了。一開始,我還以為自己在作夢,重演先前發生的事件。但是,我剛才根本沒有熟睡,只是躺在床上要自己放鬆,思緒分解又重組,像個萬花筒那樣。現在,這個聲音既清楚又真實。我知道這是什麼聲音,知道這聲音代表的意義。這是保全系統的警示鈴聲,它告訴我這棟屋子有某扇門窗已被打開。那個人不但又轉回來,而且還闖進來了。 我的心拼命狂跳著,恐懼感又再度籠罩著我。我忘了呼吸,整個人僵在床上,腎上腺素一觸即發,讓我緊張而又不知所措。怎麼辦?起來迎戰?快點逃走?我五指緊抓著毛毯,已完全六神無主。他是怎麼在警方監視下闖進來的?他從哪個房間進來?那把刀子!在廚房的流理臺上!我渾身無力地躺在床上,不知該如何是好。萊恩走的時候檢查過電話,但是我剛才為了想好好睡一覺,已經把臥房的電話線拔掉了。在歹徒闖進來壓制我以前,我有辦法找到電話線、插進牆上的小電話孔、然後打電話報警嗎?萊恩說的警察的車子停在哪裡?如果我打開臥室窗戶尖叫,警察能聽得見嗎? 我神經緊繃著,在黑暗中仔細聽著外面的動靜。來了!一聲卡嗒聲。是大門那裡傳來的嗎?我屏住呼吸,牙齒緊緊咬著下唇。 外面傳來鞋子刮過大理石地板的聲音,是大門那裡。會是博蒂嗎?不可能,這個聲音重多了。又來了!好像是衣服刷過牆壁的聲音,這次不是地板。聲音來的位置很高,不可能是貓。 這個跟蹤我的人是否熟悉在黑暗中摸索,計劃好了直接向我臥房而來?他是否己切斷我逃生的路線?他做了什麼?他為什麼要回來?我該怎麼辦?起來!別躺在這裡等死。起來想辦法! 電話!我得試試電話。外面就有警察,只要我聯絡上總機,就能通知他們。我能不發出聲音接上電話線嗎?電話線還能用嗎?慢慢地,我掀開毯子,翻過身子。床單發出了沙沙聲,在此時聽來,有如雷鳴。 又有東西掃過牆壁的聲音傳來。更大聲,更近了。闖入者似乎有侍無恐,一點也不避諱發出聲音。 我每根肌肉和筋腱都繃緊了,我一寸一寸地向左挪爬向床緣。房間一片漆黑,難以辨別方位。我幹嘛關燈?我幹嘛為了貪圖一點睡眠時間而把電話線拔掉?笨!笨!笨!在黑暗中,我得把電話線找出來,找到插孔,打電話報警。我記得電話線是在床頭櫃旁邊,我手應該摸得到,然後再爬地板摸電話插座。 我好不容易爬到床緣,以手肘撐起身體。眼睛在黑暗中搜尋著,但房間實在太暗了,只有門縫下有一點微暗的光線透人;目前還沒有人影出現在門前。 我鼓足勇氣,把一隻腳伸下地板,想要摸黑在地上爬。此時,一個影子閃過門外走道,使我的腳凝結在空中,全身肌肉都因恐懼而硬化。 完了,我心想。在我的床上。一個人。外面卻有四個警察守候。我想到那些被害的婦女,想到她們的骨骸,她們的臉,她們支離破碎的軀體。我想到那根通條、那座雕像。不!我內心尖叫著。不是我,拜託。在他抓住我之前,我能叫出多大的聲音?在他用刀劃破我喉嚨之前?我的尖叫能引起警察注意嗎? 我著急地左顧右盼,就像掉進陷阱裡的動物一樣。此時,臥房的門被打開了,一個黑影站在那裡,遮住走道傳來的光線。一個人影。我發不出聲音,動彈不得,連尖叫都完全凍住了。 那個人影躊躇了一下,好像在想下一步該如何行動。我看不到他的人,只看到影子從門下透入,從唯一的入口透入。唯一的出口。天啊!我為什麼沒有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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