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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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胃部抽痛的感覺逐漸消失後,我慢慢站直身子。我打開手電筒照向四周,尋找那條小徑。手電筒的光束在地上舞動,觸發了我的記憶。那個埋在土裡的袋子。記憶一下子沖出來,使我陷入一股恐懼中。我緊緊握住手電筒,向四周照了一圈,確定沒有人在我的背後。我想回去找那個袋子,但是它在哪呢?回憶雖慢慢爬回我腦海,但仍不太具體。我記得看過這個袋子,但想不出它到底在哪裡。 我在附近樹林間搜尋著。我頭痛欲裂,想吐的感覺又升至喉嚨,但是胃裡早就沒東西可吐了。一陣幹吐使我痛得直流眼淚。我再度停下,靠在樹旁喘息,等待胃部的抽痛退去。我發現在暴風雨過後,蟋蟀又開始再度歌唱,石礫互撞的叫聲沖入耳朵,灌進我的腦海。 我終於找到那個袋子,就在離我不到十尺的地方。我搖搖晃晃,幾乎握不住手電筒,我一看到它就想起來了,現在這個袋子已多露出了一些。袋子周邊圍繞著一圈雨水,塑膠袋上的皺招處也積滿了水。 我沒有力氣把袋子挖出來,只能站在一旁看著。我知道現場處理必須符合程序,但又害怕在警察趕來前,這袋子會被人破壞或搬走。我感到十分沮喪,很想哭。 噢,有個好辦法,布蘭納。哭吧,也許會有人聽見,進來救你。 我站在那兒,身體冷得發抖,想要思考但腦子卻不肯合作,關上大門拒絕溝通。打電話。我腦子閃過這個念頭。 我認出那條小徑,便開始往樹林外走去。希望我是對的。記不得怎麼進來,對出去的路也很模糊。方向感已跟著有限的記憶力消失了。在無預警下,手電筒滅了,我陷入一個只有微弱星光的夜。我用力甩甩手電筒,不管心裡如何暗罵,它就是不亮。 「可惡!」我還是叫了出來。 我傾聽周圍的聲音,想用聲音辨別方位。然而四周一片蟋蟀叫聲,一點用處也沒有。 我想借由樹影判斷方向,但直到我的頭髮和衣服被樹枝勾住,腳也不停被地上的爬藤和蔓草絆住時,才發覺這根本不管用。 你離開小徑了,布蘭納。叢林越來越茂密了。 我還在考慮該走哪一個方向時,突然一腳踏空,整個人向前撲倒,雙手和一邊的膝蓋重重撞擊在地。我的腳被絆住了,前膝感覺壓在鬆軟的泥土上。我手裡的手電筒飛了出去,在撞擊地面時,竟然又亮了。手電筒在地上滾了兩圈才停下,射出的怪異黃光直向著我。我低頭看去,發現我的腳陷進一個渤黑的坑裡。 我的心臟差點跳了出來。我像螃蟹一樣地爬向手電筒,把光線照向我絆倒的地方,原來是一個小坑洞。這個洞看來是剛形成的,像地表一個尚未治療的傷口。坑洞四周的泥土很松,周圍還有一堆小小的土丘。 我把光照進洞裡。這個洞不大,寬大約只有兩尺,深三尺。剛才我是因為一腳踏在洞口邊,才會跌一跤,還把一些泥土踩進了洞底。 我看著這些泥土,它們在洞底聚成一堆。我覺得有點奇怪,隨後便明白了。這些泥土是幹的,即使現在我的頭腦很混亂,我還是能清楚斷定這點。這個洞先前不是被蓋起來,就是在雨後才挖的。 一股恐懼襲上心頭,我雙手環抱胸前取暖。我全身濕透,暴風雨過去後,留下陰冷空氣。雙手抱胸無法讓我覺得暖和,只會讓光線移開洞口。我放開雙臂,重新把光線對準洞底。為什麼有人會…… 這個實際的問題令我猛然一震,使我的胃縮成像一把點45手槍。是誰?是誰到這裡挖洞?或把土裡的東西挖出?這個人還在這裡嗎?這些念頭使我趕快採取行動。我把手電筒往四周掃了一圈。我的頭仍劇痛難耐,心臟也拼命狂跳。 我不知道自己希望看到什麼。在黑暗的樹林中,只有我一個人。 在手電筒的光線中,我又看到那條小徑。我離開這個坑洞,搖搖晃晃回到那個半埋著的袋子那裡,手腳並用地挖了一堆樹葉和泥土把它蓋住。這種粗糙的偽裝騙不了埋這個袋子的人,但應該可以逃過一般人的目光。 我掩蓋好這個袋子後,從口袋掏出那罐驅蟲液,塞在旁邊一棵大樹的樹枝上,做為記號。我沿著小徑往回走,踉踉蹌蹌回到碎石車道,把手套掛在樹枝上,讓它們指著袋子的方向。我已筋疲力竭,害怕自己會再昏過去。我可不希望再倒在這裡。 我的老馬自達車仍停在原來的地方。我看也不看左右是否有來車,便搖搖晃晃橫過馬路。我摸遍身上的口袋找車鑰匙。找到鑰匙圈後,還不斷咒駡自己為什麼把所有的鑰匙都放在同一圈上。我顫抖著,鑰匙連續掉落地面兩次後,才順利打開車門,一頭栽進駕駛座。 鎖上車門後,我兩隻手放在方向盤上,枕住頭部。我需要睡覺,已經快要撐不住了。我知道必須克服想睡的欲望,可能有人躲在附近觀察我,好決定下一步行動。 我坐直身子,把手放在大膽上。 「布蘭納,假如你想活下去,就趕快離開這裡。」 在密閉的空間裡,我的聲音變得相當厚重,讓我回到現實。我發動車子,儀錶板上的時鐘顯示的時間是淩晨2點15分。我是什麼時候離開車子的呢? 我仍顫抖著。我把暖氣開到最大,不知道這樣有沒有幫助。我的顫抖是因為陰冷的夜風,但是心理深處的冰冷,卻是暖氣機也暖和不了的。我頭也不回地把車子開離這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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