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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


  「6號房,一樓第一個房門就是了。」她說著,雙手一攤。臂膀上的肥厚肌肉不停地抖動。

  「他叫什麼名字?」

  她想了一下,有點坐立難安。我看見她額上冒出的一粒汗珠,正逐漸漲大,達到表面張力的臨界點,然後破裂,順著她的臉頰滑下。「聖傑魁斯,當然,他們通常都不會用真名。」

  查博紐把這個名字記在筆記上。

  「他在這裡住多久了?」

  「大概一年了吧。在這裡住一年就算很久了,他們都到處飄泊。我很少見到他。不管回來或出門,我都懶得理會。」她眨著眼睛,嘴唇皺起,一臉明顯的說謊表情。「我沒騙你們。」

  「你還知道他什麼事?」

  她的嘴唇動了一下,深呼出一口氣,然後緩緩搖頭。

  「他有朋友來找他嗎?」

  「我說過了,我不常見到他,」她說,稍稍停了一下。在坐立不安下,她頭巾上的結已歪了,像耳朵般的尾端已移位至頭部中央。「他好像都是一個人。」

  查博紐環顧四周,開口問:「其他的房間都和這裡一樣嗎?」

  「我的房間是最大的,」她緊閉的嘴角微微上揚,相當不易察覺。即使是像這樣破敗的房間也有值得驕傲的地方。「其他房間都爛得可以,有的人除了馬桶以外,就只有一個爐子。」

  「其他人在家嗎?」

  胖女人聳聳肩。

  查博紐合上記事本。「我們得找他談談,走吧。」

  她一臉驚訝的表情。「什麼?」

  「我們得把事情搞清楚。」

  她俯身向前,雙手放在大腿上,眼睛和鼻孔都同時張大。「我不能這麼做,這樣算是不正當侵入。你們要有許可證之類的東西才行。」

  查博紐怒目圓睜地瞪著她,一語不發。克勞得爾大聲歎了一口氣,做出一副失望和無聊的樣子。我看著電視櫃上的可樂空瓶,瓶上的水珠正彙聚成河,向下流到底部的一圈水灘中。一時之間,沒有人開口或移動。

  「好吧,好吧。但是,我可不負什麼責任。」

  她費力地扭動臀部,掙扎著慢慢移動身子,好脫離椅子的束縛;就像帆船在逆風時之字前進一樣。她的上半身浮出椅子扶手,露出一大片肥肉,好不容易她才把重心移到中間,雙手撐住座椅的扶把,用力把自己撐離椅子。

  她站起來,走到屋裡另一端的桌前,拉開抽屜摸索著。不一會兒功夫,她便拿出一把鑰匙。她看了一下鑰匙上的標簽,確定之後,便交給查博紐。

  「謝謝你的合作。」

  當我們轉身離開時,她的好奇心湧了上來。「喂,那傢伙到底做了什麼事?」

  「待會我們離開的時候會把鑰匙還你。」克勞得爾說,不理會她的問題。於是,我們就在她目光的注視下,離開了她的房間。

  從第一個人口進去的走廊,和我們之前離開的那道走廊完全相同。走廊左右兩側是一扇扇敞開的房門,到底部有一座陡峭的樓梯通往二樓。6號房就位在左邊第一間。這棟建築不但悶,而且異常安靜。

  查博紐站在房門右邊,克勞得爾和我則站在左邊。他們的槍套都已解開,克勞得爾更是把手按在點三五七手槍的握柄上。他開始敲門。沒有回應。他又敲了一次。仍沒有人回答。

  這兩位警探互換一個眼神,克勞得爾點點頭。他的嘴抿得緊緊的,使他的臉更加拉長。查博紐把鑰匙插進鑰匙孔中,開始扭轉。我們在一旁等著,屏息凝神,安靜得能聽見灰塵飄落地面的聲音。房裡仍沒有任何動靜。

  「聖傑魁斯?」

  沒有回答。

  「聖傑魁斯先生?」

  一樣沒有回答。

  查博紐舉手示意要我等一下。等他們把門打開,走進房間,我才跟著進去。此時,我的心噗通噗通跳得很快。

  房間裡的家具不多。在左邊最裡面的角落,有一道用塑膠簾幕隔成的臨時廁所,簾幕掛在窗簾杠上,鐵環都已生銹。在簾幕下,我看到一個簡陋的馬桶和幾根水管,水管可能連往洗手槽。這水管已嚴重腐蝕,上面還長滿了綠色的青苔。在簾幕的右方,黑色的牆面上靠著一個組合櫃,上面擺著一個爐子、幾個塑膠杯子和一堆樣式不一的盤子和鍋子。

  在簾幕前方,是一張淩亂的床鋪。床的右側放著一張三夾板釘成的桌子。桌的基座是兩個鋸木架,鋸木架上還明顯可見「蒙特婁市產」的標幟。桌面上堆放一些書籍和紙張。在桌邊的牆上,則貼有地圖、照片和剪報,和桌子等長,形成一面馬賽克鑲嵌壁紙。在桌下,有一張折疊式的鐵椅。房間內僅有一扇窗戶,就在房門的右邊,位置和羅奇昂太太的房間一樣。在天花板上,僅有兩個裸露的燈泡。

  「真是好地方。」查博紐說。

  「是啊,實在美不勝收。」克勞得爾說著,走向房間底部的廁所。他從口袋掏出一支筆,用筆輕輕把簾幕撥開。「國防部應該派人來參觀,這傢伙滿具有生物戰的潛力。」他把簾幕放下,向桌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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