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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


  我點著頭骨的後腦部。

  「在這裡重擊,經常造成頭骨基部從左至右的碎裂。」

  他點點頭。

  「以這個頭骨來看,它傷口的位置都在右頂骨上。在頭骨相反的另一側,有許多條直線裂紋一直向右頂骨的傷處。由此可以看出,被害人是被人從右後方重擊的。」

  「連續重擊三次。」他說。

  「三次。」我重複。

  「這是致命傷嗎?」他其實應該已知道我的答案。

  「可能吧。我不敢說。」

  「還有其他外傷嗎?」

  我搖搖頭。「我認為不是。位置不對。」

  我把頭骨在環座上放好。

  「死者被切割的部分很整齊,兇手並不是亂砍的,而是順著關節的位置肢解。記得康尼和瓦倫西亞的案子嗎?」

  他想了一下。歪著頭,左搖右晃。他甚少出現這樣的動作,看起來就像一隻搖頭擺尾的小狗。

  「康尼的案子,大概己發生兩年了。」我繼續說道:「他的屍體被人發現用毯子裡起,捆上包裝用的膠帶。他的兩條腿都被鋸斷,分開包裹起來。」

  在這個時候,我突然想起古埃及。在製作木乃伊時,人們會把死者的內臟先取出來,裝在罐子裡另外保存。殺害康尼的兇手有點像埃及人,只有過他另外保存的是兩條腿,而不是內臟。

  「啊,我想起來了。」

  「康尼的腳從膝蓋以下被鋸斷。瓦倫西亞也是。他的手臂和腿部都被切下幾寸,切口都是在關節上方或下方的位置。」

  瓦倫西亞是因為得罪毒販而遇害的。他的屍體在送來這裡時,是裝在曲棍球袋裡。

  這兩件案子,兇手都是隨意將死者的手足砍斷的。然而,這次的案子,兇手卻是從關節下手,很整齊把關節切斷。你看。」

  我拿出診斷書給他。我使用的正式的驗屍報告,上面畫有人形,詳注了屍體被切割的部位。一條直線畫過喉部,其餘幾條直線則畫過肩部、上臀部和膝關節。

  「他切斷第六節頸椎,割下頭部。他從肩部關節肢解下手臂,腿部則是從胯骨窩切開的。這兩條小腿還被從膝關節處切開。」

  我拿起左肩腫骨。

  「看到關節窩的切痕了嗎?」

  他研究傷處的刀痕。這個刀痕沿著關節,圓圓地繞了一圈。

  「腿部的情況也是一樣。」我把肩腫骨換成骨盆。「看看破臼部位。他從右邊切進窩處。」

  拉蒙斯仔細看著胯骨窩銜接大腿骨的地方。在窩處骨盆上有無數道切痕。我默默地接過骨盆,把大腿骨拿給他。大腿骨中間有兩道平行的切痕。

  他看著這些骨頭,好一會兒才把它們放回桌上。

  「唯一例外的是手臂。竟然有一處切口偏離了關節。」

  我拿起橈骨給他看。

  「奇怪嗎?」

  「嗯。」

  「哪一種比較典型?這個或那些?」

  「那些。通常分屍的目的是為了方便處理屍體,因為為了省時間,都是亂砍一番。康尼的案子就屬￿這種。然而,這次的兇手卻花了很多時間。」

  「嗯……你認為他的目的是什麼?」

  這個問題讓我費了一番思量。

  「我不知道。」

  我們兩人沉默了一會兒。

  「死者家屬想領回屍骨安葬。我儘量拖時間,等人一做完檢驗和拍照,我們就發還給喪家。」

  「我想留幾塊切口處的骨頭,準備用顯微鏡觀察,看能不能找出兇手用什麼兇器。」

  我一邊觀察他的反應,一邊在心裡想著適當措詞。

  「我想留幾塊完整的骨頭,用來和另一件案子做比較。」

  他的嘴角抽動了一下,幾乎難以察覺。我不知道這是出自不屑或困擾。也許,這只是我想太多了。

  他停了半刻,才說:「我知道,克勞得爾對我說過了。」他的眼睛直視著我:「告訴我,為什麼你覺得這兩件案子有關聯?」

  我簡要地把兩件案子的相似性說出:頭部同樣受重擊,屍體同樣被分解,同樣被裝進塑膠垃圾袋,同樣棄置在荒郊野外。

  「這兩件案子都是蒙特婁警局辦的嗎?」

  「伊莉莎白的案子是,茜兒的案子則是魁北克警局辦的,因為她是在聖傑羅被發現的。」

  蒙特婁和許多城市一樣,對刑案的管轄權總是能推則推。蒙特婁市坐落在聖羅倫斯河中央的島上,因此蒙特婁警局只管發生在島上的案件。一離開島外,就歸屬各地方的警察局管理,否則就交由魁北克省警局統轄。各警局間的協調性一向不是很理想。

  他又沉默片刻,才說:「克勞得爾也許……」他猶豫了一下,「很難接受。你按照你的推論調查下去吧,如果有什麼需要,儘管讓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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