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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九


  她極力保持鎮定,「不是。我路過這兒,去看人的。沒關係,我可以等的。」

  警察點點頭,轉過身,又看見有一輛車想進入廣場。薩拉覺得自己幾乎無法自控了。她傾身向前,對司機說了雅各布的地址,然後軟癱地靠在座位上。

  她知道那邊起火的是丹特的寓所。她不由得毛骨悚然,知道他肯定已死於非命。

  雅各布聽見屋外出租車停下的聲音。他看見薩拉斜靠在後座上,於是走到外面,替她付了車費,把她帶進屋裡。他讓她在沙發上坐下,給她倒了杯威士忌,然後才輕聲但很乾脆地問道:「出什麼事了?」

  薩拉的話說得斷斷續續,有氣無力。

  「我到日內去找耶格裡,並在那兒過了個週末。他想知道我那300萬是怎麼回事。告訴我他受命對一些可疑的交易進行監視,都是在央行進行干預或調整匯率後的帳目。顯然是英國和德國當局要瞭解情況。耶格裡受命監視的帳戶中有個人叫安東尼奧·菲埃瑞,這人是個……」她頓了頓。雅各布嘟囔了一句,還看了看她。

  「菲埃瑞是黑手黨。」

  「我知道。」她儘量控制自己的呼吸。過了幾分鐘,她繼續往下說。

  「丹特死了。我剛才從那邊路過,到處是消防車。房子著火了,就是他的房子,雅各布。」說到這裡她已淚流滿面,身體不由自主地抖起來。

  「他也許沒事呢,你又不能肯定。」

  她搖搖頭。

  雅各布兩眼茫然,僵硬地站起身,又倒了兩杯酒。

  「薩拉,我們得擺脫這件事。整個事情已經走得太遠了。不知道是什麼原因,把你也拉進了毒蛇窩,而且我覺得你是被人拋棄了。你身邊發生了這麼多事,本來應該讓你知道的,可是你在偶然中才有所發現,幾乎完全出乎意料。現在正在發生的事非常險惡。究竟是什麼,只有上帝知道。我說的不是凱斯勒、卡塔尼亞和黑手黨,當然這些人本身就夠糟糕的了。我說的也不是斯卡皮瑞托所遭到的不幸,也許他沒什麼問題。有件事就在身邊,與巴林頓有關。難道你現在還不跟他把話挑明?」

  他的語氣柔中帶剛。他的眼裡蘊藏著怒火,他顯然是對這件事的幕後策劃者有氣。

  薩拉慢慢地喝了一口酒。

  「我知道。我本來應當處於這件事的中心部位,可是我對情況一無所知。有一段時間,我的心裡覺得忐忑不安。現在我真是嚇壞了。」她稍事停頓,眼睛看著酒杯,「我這就給他打電話。他到紐約去了,大概現在還在那兒……」她的聲音越來越低。雅各布把電話遞給她。她撥通了巴林頓的私人電話。沒有人接,她無可奈何地雙手一攤。

  「我明天再打。」

  雅各布走到她面前,抓住她的手。

  「你最好睡覺去,小寶貝。你的房間已經準備好了,睡衣也準備了,怕你沒帶。」他在她頭上吻了一下,祝她晚安,然後看著她站起來,端起杯子,神情疲憊地睡覺去了。

  薩拉的房間裡靜悄悄的。她把威士忌喝完後就睡了,但睡得不沉。

  雅各布一直到很晚都沒有睡。他撫摸著坐在他大腿上的貓咪魯比。他有他自己的看法,而且並不樂觀。

  在8英里外的地方,也有個靜靜的不眠之夜。克裡斯蒂娜·維利耶獨自坐在家裡,等待著消息。尼科勒來了,給她帶來了幾個小時的樂趣。午夜過後,他就告辭了,家裡又恢復了平靜。夜色越來越濃,也越來越安靜,似乎街道上所有的汽車都沒有了,似乎所有的人都進入了夢鄉。她喝了些無糖濃咖啡,看了看牆上的鐘。她覺得此刻的形單影隻倒是一種安慰。

  丹尼爾一早就打來電話。他告訴她:「一切都很好。」這就是說松本正美已經命歸黃泉。還有斯卡皮瑞托。現在就剩下薩拉·詹森了。

  她覺得有些遺憾,也覺得有些擔心。詹森是個很機靈的女人,而且很漂亮。她見過她的照片,是凱斯勒發給卡塔尼亞的傳真,然後再由卡塔尼亞用傳真發給她的。那是張黑白照片,是薩拉在雜誌上發表文章時的作者照片。克裡斯蒂娜給了詹尼·卡魯多一張複印件,自己留了一張。她從一隻上了鎖的抽屜中取出那張照片,凝視著它。是啊,是很遺憾。她倒很想能見見這個薩拉·詹森。可是為了100萬英鎊,最好還是讓她死。

  她很快看了一下手錶,惱怒地皺了皺眉頭。卡魯多現在應該來電話了。詹森幾個小時之前就該到家了。卡魯多此刻應該已經把她收拾掉,而且自己也該脫身了。也許出了問題。她開始感到擔心。

  早上7點鐘卡魯多終於來了電話。他的聲音顯得很緊張。他使用委婉語說,他們的「客人」沒有回家。他說他整整等了一夜,問現在該怎麼辦。她回答說,取消行動,回旅館去,晚上再碰碰運氣。他們的「客人」顯然是到男友家過夜去了。

  薩拉像往常一樣,於早晨6點醒來。她躺在雅各布空閒的房間裡那張狹窄的單人床上,兩眼望著天花板。恐懼和絕望的心情同時向她襲來。她強迫自己從床上爬起來,打開收音機,然後去沖澡。

  她身上濕漉漉地從衛生間出來的時候,新聞節目剛剛開始。她用浴巾裹在身上,又躺到床上。廣播員的聲音從她耳邊飄過,她什麼也沒有聽進去。她的大腦幾乎停止思維了。接著有一串文字像一把烙鐵鑽進了她的大腦:昨晚……在切爾西區……一場可疑的大火……一名38歲的意大利人,丹特·斯卡皮瑞托。警方已經開始調查這起謀殺案。

  她跑出房間,跟正在上樓的雅各布撞了個滿懷。她向後退了一步,手臂放在胸前捧住自己,站在那兒呻吟著,身體微微前後搖晃。她那尖尖的指甲深深地摳進自己的手臂,鮮血順著手臂流向手肘,然後滴到地板上。她毫無感覺,也沒有看見。接著她的臉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雅各布上前抱住她。她渾身猛烈顫抖起來,他的襯衣被她手臂上流出的鮮血染得殷紅。她慢慢地、大口喘著氣,把收音機裡的消息告訴了他:丹特死了。他點點頭。他也聽到了。

  喘著喘著,她開始抽泣起來。她悲痛欲絕,哭得肋骨都疼了。雅各布抱著她,讓她盡情地哭。這一突如其來的衝擊終於有所消減,她也開始漸漸恢復平靜。

  過了個把鐘頭,她穿好了衣服,在飯廳餐桌旁雅各布的對面坐下。她的雙手捧著一杯熱騰騰的咖啡。他們兩人之間放著一張報紙,他指著有一欄只有6行字的短文章。她看見上面寫著:「昨晚在梅費爾區豪華住宅區海斯小街發現一具女屍,據信是被謀殺的。在通知死者家屬之前,警方拒絕透露她的姓名。」

  薩拉的手緊緊地抓住杯子,後來才覺得有點燙手。她看著雅各布,他臉上的冷酷表情已經說明問題了。他們都知道死者是松本正美。

  薩拉環顧四周,一切都很平靜:威爾士式的碗櫥上掛著茶杯和盤子,碗櫃裡放著精美的玻璃器皿,橡木地板被踩磨得平滑光亮。魯比剛從外面街上穿過玫瑰花園進來,此刻正蜷縮在角落裡。它沒有受薩拉哭泣的影響,因為它沒有聽見。

  那個殺害丹特和正美的人,還要多長時間就能找到她,找到雅各布,從而毀掉他們的生活呢?

  她慢慢從餐桌旁站起身。

  「他們現在應當把我們保護起來。巴林頓或者是任何一個介入這件事的人。把我們保護起來,把那些人抓起來。我去給他打電話……」

  雅各布微微點頭,看著她走進他的書房。他走進自己的臥室,拿起另一隻電話。這是另外一條線,用的是另一個號碼。他按下一組13位的號碼。他簡短地說了幾句就掛上了。接著他又打了個電話,這回是個本地電話。僅僅5分鐘,他就把事情安排妥當。

  薩拉·詹森撥通了巴林頓行長的住宅電話。四聲振鈴後,一個女人接了電話。

  薩拉緊捏話筒,她故意說得很慢。

  「我想請行長聽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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