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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


  他還不完全明白為什麼他聽到這話覺得不大吉利。這只是一句脫口而出的話,完全沒有惡意。他認為他近來與詹姆斯·巴特洛普見面次數太多了,從他那裡染上了多疑症。

  「好吧,我想就談到這裡吧。」行長一時顯得有些茫然,隨後又想了起來,「對啦,還有些材料給你。」他從辦公桌抽屜裡取出一份標有洲際銀行字樣的暗黃色文件袋,將它從辦公桌對面推到她的面前,「你最好能看一看。裡面有幾份年度報告,幾份剪報,以及一份由我們銀行監管部準備的內部報告。從中可以看出自從丹特·斯卡皮瑞托上任以來,洲際銀行去年的外匯交易盈利暴漲。」他站起身來,會見到此結束,「那麼好吧,薩拉,祝你在洲際銀行交上好運。把你的進展情況告訴我。」他在一片紙條上草草地寫了幾筆,「這是我在銀行的私人電話號碼以及我在這裡的一個公寓套間的電話號碼,以防萬一出現特別緊急的事件。」他把紙條遞給薩拉,握了握她的手,說了聲再見。

  薩拉穿過發出回聲的走廊,步出大樓,走上人群熙攘的街道。有件事她並不完全感到滿意。她感到行長似乎對她有所隱瞞。她想也許那只是他對欺詐行為的性質有所疑慮而已。畢竟,假如他只是隱隱約約在猜測,那麼他說的還是有道理的,不然就可能對她的調查有所誤導,結果她可能看走了眼,放過了真正的欺詐行為。

  她的使命給她帶來的興奮感驅散了她心頭的憂慮。在這一階段,她是忠誠堅定的。行長擊中了她的弱點。她酷愛帶秘密色彩和刺激性的事情。這種神秘或禁忌對她產生了強烈的吸引力。從許多方面來看,行長不可能再找到一個比她更好的人選。

  薩拉完全可以婉言謝絕,忘掉他們之間的談話,回到她在芬利斯銀行的交易台。然而她並沒有這樣做,她的生活以及其他許多人的生活將因此而發生不可逆轉的變化。

  第六章

  薩拉看了看手錶。時間是10點鐘。銀行前門的大街已安靜下來,大多數人正在忙於上午的工作,不過街道上仍有一種緊張繁忙的氣氛。針線街、王子街、科恩希爾街、威廉工街、維多利亞女王街以及波爾特瑞路都在銀行這裡匯合,致使其無論在功能上還是在地理上皆成為金融城的心臟。薩拉走在這些擁擠、微風拂面的街道上,每每感到異常興奮。她似乎總是加快步伐,更加注意周圍的一切。此刻她有一種前所未有的感覺,覺得自己儼然成了某件事情的中心。以往那些也許主要是基於幻想的情感眼下則是基於事實了:位居金融城要津的頭面人物已經與她接觸過,她現在是在替英格蘭銀行行長效力。事實上,這件事別人是看不出來的。對於薩拉來說,這並不很重要。她已見過行長,與他達成了一項協議,對她而言這才是實實在在的東西。

  她從針線街拐進老布羅德街,走過幾百碼後到達芬利斯銀行。她向保安人員亮出通行證,走進大門,乘內壁裝著鏡子的電梯上到交易大廳。她將通行證放進自動安全監測器裡一刷,大門隨之哢嗒一聲打開,裡面是一間面積很大、過度擁擠、自由平面式佈置的房間,乍看上去就像是在舉辦一次高技術廢舊雜品廉價拍賣活動。

  她首先聽到喧囂聲,然後看到一片混亂。300名交易員、銷售員和助手像層架式雞籠裡的母雞一般緊緊擠靠著坐在那裡。

  他們群集在迷津般的辦公桌兩側,那些辦公桌似網絡一般佈滿了整個大廳。有些人會蕩來蕩去,緊接著,會如同被電擊一般飛快地伸手抓起電話聽筒,突然站起來,發瘋似的大叫大嚷並比劃著手勢,幾秒鐘之後又複歸平靜。薩拉走入這片極度混亂之中。標識物少得可憐:這兒一面旗幟,那兒一幅色情掛曆,沒有更個人化的東西,沒有給人舒適感的東西,沒有花草,沒有鬆軟的扶手椅或者高檔的地毯。高高堆架的電腦顯示器與放在小得不能再小的檯面上的咖啡杯、電話和債券收益計算器在爭奪空間。成堆的文件資料以及債券發行說明書不大穩當地堆放至大腿高度。大廳的地面已加高,以便鋪設為幾百台電腦終端輸送訊號的長達幾英里的電纜線。天花板已放低,以便容納為眾多機器和頭腦發熱的交易人員送去冷氣的高效率空調系統。人們肘挨肘地坐在彼此之間那種導致幽閉恐怖症的空隙之中。

  薩拉在鬧哄哄的問候聲中小心翼翼地向前走去。「嗨,今晚有重大活動嗎,薩拉?」薩拉這身打扮是為見行長而準備的,比平時來交易廳穿的服裝時髦一些。她忍不住要笑出來。這些交易員對周圍發生的事情無所不知,這回他們僅僅誤差了幾個小時。他們是一批對流行時尚十分敏感的觀察家,能從一條裙子的款式或者裙子底邊離地的高度之中讀出成段成段的故事。

  薩拉珍惜地守護著她的私人生活,這只能刺激人們的猜測。偶爾她會編造一些趣聞讓這些交易員開開心,但是,作為人性的尖銳判官的他們很少會輕信她那些轉移注意力的胡扯。她有一種善於避人耳目的特點,儘管這些交易員覺得不可能理解她,但從未放棄過努力。

  在一陣笑聲的掩飾下,薩拉坐下來,打開顯示器,收看到一個巨大的電子天地,其間的故事是以數字運動來講述的。機器呼呼啟動後,隨即神經質地發出喀啦啦的聲音。屏幕發出搖曳的綠光在那些因日照不足而顯得蒼白的面孔上投下一層病態的陰影。薩拉讀出從那臺布盧姆伯格牌顯示器屏幕下方卷軸般顯示出的信息公告:

  歐洲植物油在捉摸不定的芝加哥市場上遭到殺價。

  拳擊——尤班克與本唇槍舌劍(注:尤班克和本系英國兩位拳擊手)。

  威森塞爾猛烈抨擊世界對南斯拉夫漠不關心。

  老一套新聞。沒有發生什麼大事。

  2點30分,戴維·裡德沖著坐在兩英尺之外的薩拉喊了起來。

  「薩拉·詹森。獵頭公司的電話。1號線。」交易員們的腦袋轉了過來,哄然大笑,隨後又安靜下來,看著她這邊,想聽聽是怎麼回事。

  「哦,你們這幫人,幹點兒正經事去吧。」薩拉氣衝衝地說。她接通了1號線:「喂?」

  「薩拉,我是休·班克斯。」

  「你好,休。」薩拉笑了起來。

  交易員們對獵頭公司的人都很熟悉,對他們為保密所使用的別名也了如指掌。揭穿他們的老底似乎是交易員們樂此不疲的遊戲。薩拉幾乎每週都會接到人才招募人員的電話,想引誘她離開芬利斯銀行,而交易員們每次都要就此大開一通玩笑。因此這一次他們雖然在聽,但卻是漫不經心的。他們覺得這一套他們從前都聽到過。薩拉的注意力重新轉向休·班克斯。

  休·班克斯是人才安置無限責任公司的創始人,這家公司堪稱金融城最負盛名的人才招募公司。她身高6英尺,皮膚白皙,金髮碧眼,渾身透射出自信和魅力。她倆3年前見過一面,當初她第一次試圖引誘薩拉從芬利斯銀行跳槽。兩人一見如故,對對方在為人和業務方面都有很高評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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