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外國文學 > 毒蛇窩 | 上頁 下頁


  巴特洛普飲乾杯中的威士忌,在椅子上向前欠過身去,「行長,你可不可以給我介紹一下昨天降低1個百分點利率所經過的程序。」

  「相當簡單。」巴林頓一面說著,一面站起來斟滿他倆的酒杯,「我們是想給經濟來一些刺激。通貨膨脹已得到控制。當然我們會密切關注通漲情況,不過眼下它不再構成問題。沒有負面的經濟狀況,有必要下調利率,所以財政大臣和我同意在切實可行的情況下儘快降息1個點。昨天下午市場表現平穩,於是我們決定立即進行降息。」

  「有誰事先知道這一決定?」

  巴林頓停頓了片刻,「所有主要國家的央行,只有日本人除外,因為他們當時還在睡夢之中。」巴林頓把酒杯遞給巴特洛普,「你問這個幹什麼?」

  巴特洛普看見巴林頓眼睛裡閃現的一絲惱火。可以理解。剛才的提問帶有令人不快的含義,尤其是出自一位情報官員之口。巴特洛普為自己的洞察力感到自豪。是的,那是惱火,不是別的,對此他深信不疑。不管怎麼說,巴林頓要是把內幕消息洩露出去,那就大大地得不償失了。商業銀行家職業的成功使他原本可觀的個人財富不斷增加,所以金錢就排除在動機之外了。那麼剩下的動機還有什麼呢?巴特洛普臉上緩緩地露出了笑容。巴林頓幾乎不可能成為顛覆分於。最初提議他擔任央行行長時,情報部門的報告給了他一份耀眼的合格證書。巴特洛普認為,如果其他幾家中央銀行中出現洩密,那不會是巴林頓所為。他又喝了些威士忌,接著告訴了巴林頓一些有關安東尼奧·菲埃瑞及其涉嫌在匯市進行「賭博」的情況。

  巴林頓表示同意,認為菲埃瑞的外匯交易確有可疑之處。而且他也有秘密消息要告訴巴特洛普。一個星期前,他接到道森萊恩會計師事務所主任喬納森·吉爾比的電話。吉爾比告訴他,他的會計師事務所中一位年輕雇員曾向他彙報,說他懷疑金融城一家大型美國銀行的外匯自營部門裡發生了一些奇怪現象。巴林頓向巴特洛普解釋說,自營就是一家銀行將其一定數量的自有資金指派給專業交易人員,由其用來「建倉」,也就是說代表該銀行在匯市上進行投機。這種行為有別於較為普遍的匯市運作模式,即銀行僅僅代表客戶,如保險公司、養老基金、產業公司甚至其它銀行,並根據其指令進行外匯買賣的模式。自營交易對於有關銀行意味著高風險,但也意味著潛在的無限高回報。

  巴林頓做完這番解釋之後,繼續講剛才的事情。道森萊恩會計師事務所這位雇員是對洲際銀行帳目進行審計的小組成員之一。他發現該銀行外匯自營部的盈利金額近來大增特增,其幅度令人生疑。

  巴林頓要求英格蘭銀行市場監察部主任馬庫斯·艾利雅德對洲際銀行外匯自營部過去一年的月盈虧帳目進行調查。結果發現那位年輕審計員的懷疑並非無根據。馬庫斯·艾利雅德發現了一種模式。每當央行插手干預外匯市場,或者採取諸如利率調整之類的市場敏感行動之後,他們總是大賺特賺。這在一定程度上是正常的。干預行動以及利率調整對於市場波動總是構成因果關係的。正是在市場波動期間,匯市投機者才會取得最大的盈利或者蒙受最大的虧損。可是,讓人感到可疑的是這家銀行盈利的巨額性、持續性和突發性,因為這幾點可以說明洲際銀行內部有人可能在利用內幕消息進行交易。如果是這樣,那麼內幕消息只可能來自於最高層。巴特洛普和巴林頓對此不存異議。看來在金融系統的核心部位發生了洩密。而這種洩密似乎又將意大利黑手黨一名要員與金融城內一家表面上尚且令人尊敬的銀行聯繫到了一起。

  巴林頓開始感到擔憂,他可經不起在他的高層出現麻煩。巴特洛普則感受到這種可能性所帶來的一陣興奮,這可是近幾周來他得到的最好消息。他站起身,「我得告辭啦,行長。」他伸出手去,「如果你把洲際銀行的事擱置幾天,我將不勝感激。我倒有個主意,可以同時解除你的心病和我的心病。我明天或者後天會給你來電話的。」

  行長與巴特洛普握手道別,把送他出門。他回到自己的座椅上,若有所思地越過窗外金融城的空中輪廓線向遠處望去。他對巴特洛普還吃不大准。這個人身上透出某種精明的魅力,揣摩他那不斷跳躍變化的思路倒是給人以樂趣,可又總不免令人不安。他們以前曾見過幾次面,每一次巴林頓都意識到巴特洛普有一種強烈的目的性。至於是什麼目的,巴林頓還看不透,不過這並不削弱它的力量。同樣,他今天也感到納悶,那個傑出的大腦到底在給他安排一個什麼樣的角色。巴特洛普想像力豐富,還不乏操縱能力。巴林頓儘管在金融城身居權力的頂峰,卻並非生性多疑之輩,可是他對詹姆斯·巴特洛普這個人卻格外小心提防。

  那傢伙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或許是一個高明、狡詐的計謀,需要在某些方面得到他的默許。好吧,只要在合情合理的範圍之內,他會合作的。與「朋友」作對是不明智的,而且不管怎麼說,單就這個案子而言,他們的利益是共同的,至少他是這樣認為的。倘若他有先見之明,他就會走上一條截然不同于巴特洛普此時此刻為他策劃的道路。

  翌日晚11點30分,巴林頓參加完一次官方正式宴會以後,在他的專用套房與巴特洛普再次會面。巴特洛普開門見山,毫無奸詐之意。

  「關於我們共同的難題,行長。我有個提議,興許對我們雙方都很合適。」

  巴林頓示意他在椅子上就坐,然後坐著聽他講述。

  「看起來在菲埃瑞與洲際銀行之間有某種聯繫,我正在跟蹤菲埃瑞,而洲際銀行則是你的責任。但是,有聯繫也罷,沒有聯繫也罷,你都有必要對洲際銀行進行調查。」他稍事停頓,巴林頓點點頭。

  「如果我沒理解錯的話,從外界派調查人員或監管人員進駐調查,金融城的許多類似欺詐行為就會煙消雲散。」

  「是的,情況可能就是這樣。」巴林頓說道,「最理想的當然是你在作案現場,人贓俱獲。那樣,你便掌握了有力的證據和極其充分的指控理由。只要調查人員一開進去,作案的證據就可能迅速消失。」巴林頓繼續說道。他談到這個話題時來了情緒,話語中流露出對英格蘭銀行在維護金融城正常秩序方面所面臨重重困難的一絲同情。「當然,還有那些我們所看不見的欺詐案受害者的問題。那些所謂有經驗的機構或個人往往不願意承認自己上當受騙,他們寧肯蒙受損失也要維護自尊。因此讓他們與調查人員合作,有時候比登天還難。」

  「是啊,我可以想像得到。」巴特洛普說,接著又把談話拉回到正題上,「因此,要當場將欺詐犯抓獲而又不打草驚蛇,最理想的莫過於安插一位同事充當調查人員。」他頓了一下,仔細觀察著巴林頓的反應。

  「你指的是派一個人臥底嗎?」巴林頓尖刻地問道。

  巴特洛普微微一笑,「沒錯,我說的正是這個意思。『公司』裡沒有任何外匯交易員,所以我非常希望聽聽你的建議。」他停了下來,有意讓對方領會自己的意思。巴林頓坐在那裡,腦袋微微歪向一側,顯得小心謹慎卻又頗感興趣。巴特洛普繼續說道:「你有必要物色一位人選,他既是優秀的外匯交易員,又不乏好奇心,善於瞭解情況,但最重要的是值得信賴,處事謹慎。」

  巴林頓哈哈大笑起來,「首先,這是一種十分罕見的組合。據我所知,外匯交易員是最饒舌、最不可靠的一類人。撒謊是他們工作中最重要的一部分,而且他們天生就處事輕率。其次,即便我能物色到你心目中的完美間諜人選,你又怎麼把他們安插進洲際銀行呢?」

  巴特洛普兩眼平視著前方,那神情似乎表明,儘管巴林頓的理解存有缺陷,他巴特洛普卻盡可以不予理睬。

  「第一點,」他著重強調著「第一」這個詞,語氣中帶著一絲淡淡的嘲諷,仿佛他發現巴林頓是在掰著手指數數字似的,「我相信憑藉你在金融城的那些過硬關係,是能夠提供一個合適人選的。第二點,這些交易員在銀行之間跳槽比我更換襯衣還要頻繁,因此用不了多久就會有空缺位置的。」

  巴林頓感到遺憾,對這一論點他挑不出什麼毛病,「為什麼不能利用早已在洲際銀行工作的某個人呢?」他冒昧地問道。

  「呃,這是明擺著的辦法,對吧,可是我們不知道何人可以信任。引進一個外人更為穩妥,你說呢?」

  巴林頓聽出了巴特洛普的言外之意,他心想這我他媽當然知道。他不明白巴特洛普為什麼覺得有必要表現出如此的不快。他想在這次會談中體現出自己的權勢,讓它馬上就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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