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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回 張必成計取三家村 嚴如松混戰兩土司(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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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長霖上山與張如海相見,訴說半途遇伏的情形。張如海聽罷,即跺腳,說道:「壞了,壞了!老弟傾全力來救我,不怕敵人分兵去襲鼙鼓三家村嗎?這回陸繩祖不知從那裡請來這些幫手,都是深曉兵法,能征慣戰之人。老弟傾全力到這裡來,他們若不曾探聽確實,也不至僅派數百人在石壁上埋伏。其所以老弟第一次帶二百人來,遇了埋伏,這次帶大軍來他們不但不埋伏,卻讓路給老弟上山,可知他們是計定而行的。 「我因在山頭上望見他們後邊的軍隊,紛紛向西移動,料知是甚麼的救兵到了。他們得報後分兵堵截,故督隊沖下山去,打算接應老弟;不料老弟過於輕敵,僅率二百人前來。二人將老弟殺退,卻假裝老弟手下的兵,來襲我後路。敵人中原有一部漢兵,十分耐戰。初次來攻,曾被奪去碉壘三座。忽然不攻自退,我已著慮其中必有詭計。近日前來攻山的,不見那些漢兵的影兒,照這樣情形推測起來,他們不是乘虛去襲取鼙鼓三家村,是到那裡去了呢?」 謝長霖聽了怔了一怔,說道:「不要緊,不要緊!我動身的時候,曾到鐵寨子與嶺漢賓商量,請他著意防備;我也留了三千多人守城。談何容易就能襲取!嶺漢賓本來也要派兵到這裡來的,只因我帶了這麼多的兵來,他就為怕敵人乘虛而至,所以按兵不動。有嶺漢賓在鐵寨子,地形不熟的漢兵,怕他做甚麼!」 張如海搖頭道:「不能。嶺漢賓不是這回敵人的對手,倒是陸繩祖那小子親自出馬,不過一勇之夫,很好對付。這回嚴如松所帶來的這些人物,人人都有些本領。若是尋常帶兵打仗的武官,見已奪得了三座碉壘,豈肯無故又退下去?必然再接再厲的向上攻打。我那時已準備了讓他攻上來,等到他們已攻上第六、七座碉壘時候,你們的救兵已近山下,然後以全力沖下山來;兩面夾攻,不怕他攻山的兵不全軍覆沒。用兵之道,不能舍則不能取。他們無端將已奪得的碉壘不要,便不能看他們為尋常之輩。」 謝長霖道:「既是如此,我們何不趁這時沖下山去,與嚴如松一決雌雄,將嚴如松殺退了。即算有敵人去襲我的鼙鼓三家村,一得嚴如松打了敗仗的消息,自然得將兵撤退。」 張如海思量了一會,說道:「下山去廝殺一陣也使得。不過,陸繩祖這廝,志不在小,招納了許多人物,又有從外國辦來的利器,我們若仍照幾年前打仗的方法,一味與他們硬拚,是萬分使不得的。我在幾日前已打發人去大木筸,給阿侯支徒送信,求他帶兵來助我一戰。此時只能與嚴如松廝殺一陣,就勝了也不可窮追。老弟還是回兵去救鼙鼓三家村要緊,我這裡只等阿侯支徒一到,就約期與嚴如松決戰。此後老弟須牢牢記著,雖出兵救人,自己不能不先固根本。這獨眼龍詭計多端,不好對付。」 謝長霖道:「大哥也太長他人的志氣,滅自己的威風了!量他陸繩祖這樣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子,我們四股人對付他一股,也就長著三頭六臂,我們也不怕他。我們十三響的槍,分開來雖不及他們多,四股合起來也不少。於今就下山去,我一人當先殺他們一個片甲不留,也使他們知道我姓謝的厲害。」張如海明知謝長霖是個渾人,從來打仗是一人當先,所向披靡,因此他不相信有本領比他高的人!這種性質的人,只能受人恭維,不能聽人恭維旁人的!便不再說下去。 謝長霖已向自家的兵發號令,下山衝殺敵人;張如海只得也派兵助戰。山上有兵調動,山下的嚴如松也看得分明。料知沖下山來,必有一番廝殺。急將自己的兵分為三部,中部由自己率領後退,左右兩部向左右分退,相約以連珠信炮為號;若聽得中部的連珠炮響,即回身仍殺上去。 謝長霖見山下的兵又已開始後退,那肯遲疑,獨自挺槍當先,率領十萬名兇神惡煞一般的蠻兵,漫山遍野的如潮滾下。只顧前追,沒提防嚴如松的兵,有兩部向左右分退。一口氣追了數裡,嚴如松退到相當地點,已嚴陣以待;也是獨自挺槍立在一座橋頭,等待謝長霖到來廝殺。 謝長霖草鞋赤腳,奔走如風卷浮雲,轉眼便到。嚴如松將槍往橋頭一豎,從容抱拳向謝長霖笑道:「久聞將軍英勇蓋世,恨山川阻隔,不得一見顏色。今日相逢,卻又不幸在兩軍陣前,然不敢不略為退讓,以表欽仰之意。將軍不諒,窮追至此,請問意欲何為?」謝長霖雖是一個渾人,然見人家有禮,也只好倚槍拱手相還,答道:「我與張如海土司是生死之交,他有難,我理應來救。你能退兵不打爐鐵糧子,我也就撤兵回鼙鼓三家村去。」 嚴如松道:「你與張如海是生死之交,張如松有難,你應來救;然則你有難,張如海能救你麼?」謝長霖道:「我能救他,他自然也能救我。」嚴如松冷笑道:「只怕未必。你知道你的鼙鼓三家村,早已被我分兵去佔領了麼?」謝長霖怒道:「休得胡說!鐵寨子有嶺漢賓,他絕不肯放你手下的兵過去。來,來,來,且刺殺了你再說!」說罷,一抖手中長槍,直向橋頭上刺來。 嚴如松不慌不忙的舉槍架格。兩條槍忽上忽下,各不相讓,彷佛兩條神龍在半空中夭矯。謝長霖初逢敵手,越戰越抖擻精神。嚴如松久聞謝長霖能戰之名,也有意就這一戰看看謝長霖的能耐,將平生看家的本領都使了出來。兩人一來一往約走了二百多回合,尚兀自不分勝負。謝長霖戰得性起,拔地跳出圈子來,說道:「且慢!我們脫了衣服再戰三百合。」嚴如松道:「你要脫衣服,儘管去脫了衣服再來;我用不著脫衣服。」謝長霖飛也似的跑回隊中。 謝長霖素來歡喜赤膊上陣,這回因來不及脫衣服,所以臨時跳出圈子,跑回隊去。不料,剛回到隊中,鼙鼓三家村裡逃出來的熟夷,已趕到這裡報信。因見謝長霖正和嚴如松酣戰,不敢上前報告,此時便一五一十把鼙鼓三家村失守的情形說了。只氣得謝長霖暴跳如雷,咬牙切齒的痛恨陸繩祖和嚴如松。也不說甚麼,急脫了上身衣服,挺槍又飛奔出陣。 嚴如松雖只有一隻眼睛,但這一隻眼睛的神光滿足,看見謝長霖回身出來的臉色神情大變, 大有安排拚個你死我活的氣概,即吩咐手下的人放起信炮來。信炮一響,洋槍隊同時開槍向敵人打去。嚴如松舉槍往兩邊一揮,大吼一聲殺上去;兩軍登時混戰起來。謝長霖雖是心裡忿恨,卻也不敢戀戰,只得率隊且戰且走。不料左右忽有兩枝兵殺出,將謝軍圍在當中。虧得張如海派兵來救,才能突圍而出;然部下的兵已死傷大半了。 謝長霖急欲回去救鼙鼓三家村。張如海道:「此時去不得。陸繩祖手下的兵將,今非昔比,多有善能用兵之人。現在襲取鼙鼓三家村的人,明知老弟在此,得信必回兵去救。沿途定有埋伏。老弟性急,只知道一往直前,他們準備了圈套,只等老弟前去;如今萬分冒昧不得。城池既已被他們佔據了,遲也是奪回,早也是奪回,不可性躁,再中他們的奸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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