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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回 報大仇老師誡謹慎 謀內應舊僕表忠誠(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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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李曠在彌勒院練習武藝,光陰易過,彈指三年。李曠生成的一副鍛煉武藝的身體,並生成好武的性質,從何壽山的時候,已練得有些兒門徑了;於今又得明師的傳授、高人的指點,三年下來,造就更非同小可了。這三年之中,不但武藝練得高強,結交的人物,也很不少。因彌勒院是廣德真人謀亂的總機關,各地的會黨頭目,及綠林首領,凡與廣德真人這部分人有些勾結的,都時常到彌勒院來。李曠年紀雖輕,結交朋友的手段,卻比尋常的成人還好。 他們這類江湖間的人結交,與士君子結交不同。江湖閒人雖也有以道義結交的,然不容易見著;普通能多得黨羽,及能佔有相當地位的會黨魁首,無不憑仗結交上有些手段,使多數黨徒實心依附。李曠所結交的,都是年輕力壯的人,辰州、永靖幾府的會黨,十九和李曠有交情。那時的哥老會雖已蔓延各地,沒知識、沒職業的人入會的極多;然大都各有各的首領,彼此不甚相聯絡。因為在一處地方當首領的人,並不是有多大的能為,及如何老的資格。每有一字不識,又不懂武藝的粗人,在外省或外府外縣入了哥老會,得了一本海底回來;一則想在本地方擴張自己勢力,二則借此招搖騙些銀錢揮霍,就在本地方開山立堂起來,自稱龍頭大哥。 海底是甚麼呢?就是會中人的切口,這種切口是全國一致的。當哥老會盛行的時候,到處都是會黨;只是讀熟了海底,隨便走到甚麼所在,都有同會的人幫助。真有當龍頭大哥資格的人,可以自立山堂鄉水的名目,所以謂之開山立堂,自成一派。有名叫某某山的,如九龍山、峨嵋山之類,勢力越大,知道的人便越多,那一派的人走出來,便越有面子。也有名叫某某堂、某某鄉、某某水的,都不過是各派的招牌識別而已。 沒有實在龍頭資格的人,也想在本地方擴張勢力,騙點兒銀錢的,就不敢自立山堂鄉水的名目。即算大膽立了,別處的會黨也不承認,只能襲用他自己原來入會的名目,這種人謂之小龍頭,也叫分龍頭。這類龍頭,既沒有甚麼能耐,又沒有班輩很大的資格,躲在一處地方稱雄則可;若和各處交往聯絡起來,惟恐有能耐的或資格老的,相形見絀,討不了便宜。大家都是這麼存心,所以平日彼此都少有聯絡。 廣德真人因蓄了異謀,要利用這些會黨,一處一處的設法招致,使幾府的會黨首領,都聯絡做一塊。這些會黨首領既全是沒有知識的,見廣德真人神出鬼沒,舉動真如神仙一般,有誰敢不至誠信服呢? 因信服廣德真人的緣故,連李曠也是信服的,本來李曠的能耐,原不是那些小龍頭所能趕上的。歷來當龍頭的資格,分「智、仁、勇」三項,不過在一般知識的會黨,不知道「智、仁、勇」三個字怎麼講;就有人分別層次,做出三句使人容易解釋的話。第一是仁,叫做仁義如天;第二是智,叫做筆舌兩兼;第三是勇,叫做武勇向先。有第一、第二兩項資格的龍頭,全國少有;有第三項資格的居多。至於辰、沅、永靖幾府的小龍頭,連這第三項資格都沒有像個樣子的。所以李曠雖是小小的年紀,為有了這一身驚人的本領,各處的會首都願推他做大龍頭。 李曠選擇了二、三十個身壯力強的,帶在自己跟前操練武藝,也都練得有點兒能為了。李曠就到那石岩裡見廣德真人,說道:「劉達三與弟子有極深的仇恨,多久就想去南京圖個報復;無奈弟子的武藝不曾練成,又沒有幫手,未能去得。於今弟子探聽得劉達三已轉了道班,狗運亨通,昧心錢又積蓄得不少了。他女兒婉貞,原是許配給弟子做妻室的,此刻因已長大成人,又將許配給別人了;若不是有幾家在南京做官的,嫌劉達三身家不清,和瞧不起劉達三後妻張金玉是窯姐兒出身時,婚事只怕早已辦成了。弟子現在打算求祖師給假一個月,親去南京報了這仇恨,不知祖師許也不許?」 廣德真人聽了點頭說道:「劉達三確不是個好東西。他當日對你父親,以怨報德,對你更那麼刻薄寡恩,這仇恨在你是應當報復的。不過你到我彌勒院來,已有四年了,共有五年多不在南京;你本人又不曾一日離開彌勒院,劉達三在南京的情形,你如何探聽得這麼清楚呢?」 李曠道:「弟子有個在先父手下當差的張升,綽號張二和合;弟子當日初到劉家去的時候,這張升就跟著弟子去的。劉達三歡喜張升又和氣又誠實,派他當門房。劉達三待弟子刻薄,張升心裡甚是不服;只因他自顧沒有幫助弟子的力量,不敢露出不服的神情來,心裡卻很念念不忘他老主人的。當日常在沒有旁人在一塊的時候,流淚勸弟子將所受困苦的情形,牢記在心;只等一脫了牢籠,就得努力向上,將來長大成人,務必報此仇恨。 「何老叔帶弟子同逃出南京的事,他是早已猜著的了。不過何老叔做事精細,一則怕有他同謀,于事無益,事出之後,使他反受連累;二則何老叔因到劉家不久,和張升在一塊兒的日子少,不甚知道他的性格,恐怕他昧煞天良,想在劉達三跟前討好,把要同逃的主意,告訴劉達三聽,所以吩咐弟子,不當著人叫師傅。 「然弟子曾將拜師的話,向張升說過。張升說:『你師傅既吩咐你不當著人叫喚,必有道理,不可不聽。你師傅若能帶你逃出去就很好了。』張升說這話的時候,弟子還不知道何老叔真個能帶弟子同逃不能?直到這日早晨,何老叔把弟子推醒來,已是行裝打扮,拉著弟子就走。大門鑰匙本是在張升房裡的,何老叔不知在甚麼時候,早已偷到了手中?偷開了大門,便一直走下河。事前連弟子都沒得著消息,所以不曾對張升說知。後來何老叔對弟子說,就因弟子曾將拜師傅的話對張升說了,不敢再把何時逃走的話,告知弟子,怕弟子不知輕重,又去向張升說。 「弟子走後,劉達三固然不甘心,派人四處尋訪回去辦劫逃的罪;就是張升也因放心不下,托人隨時打聽弟子的下落;不過劉達三是惡意,張升是好意罷了。劉達三特地派出許多人尋訪,尚且尋訪不著;張升空口說白話的托人打聽,自然更打聽不出一些兒蹤影。直到前月魏師叔不知因甚麼事,打發錢起塵到南京去;弟子知道了,求師叔許我同去。師叔不答應,說若是旁的地方,想同去走一遭不打緊;南京不是弟子好胡亂跑去的。 「弟子不敢勉強,只得托錢起塵到了南京的時候,順便去劉達三家,打聽張升還在那裡看門沒有?若會著了張升,不妨把弟子在辰州的情形,約略說給他聽;並問劉達三近來的境況行為怎樣?前日錢起塵從南京回來,對弟子說,張升還在劉家看門,已會面細談了許久。據說張升心心念念想見弟子,定要跟錢起塵同到辰州來。錢起塵不敢作主,極力勸他在劉家等候;說將來弟子去報仇的時候,也好有個內應,張升才依遵了。劉達三在南京的情形,弟子因此知道得這般詳細。」 廣德真人點頭道:「你打算一個人去麼?」李曠道:「弟子有二十四個把兄弟,都是身壯力強的,與弟子在一塊同練了一年武藝。雖沒有驚人的本領,然手上功夫都還去得,尋常漢子,一個足能對付三、五個。最難得個個與弟子情同骨肉,弟子打算帶他們同去,到南京必不至有差錯。」廣德真人笑道:「你打算去南京與劉達三開仗麼?要帶這麼多人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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