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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回 摳衣嘗試失足深潭 信口誇張爭功狹路(3)


  「陸大包子得了惠遠法師獨傳的隔山打牛、百步打空秘訣,自然不把那些軍隊看在眼裡;王飛腿也得了惠遠法師金鐘罩的傳授,藝高人膽大。兩人想單獨做了這票生意,不要阮、吳等人幫助;一則可作為進見的禮物,二則好借此顯顯各自的能為。

  「只是阮、吳等六人在雲陽所做的是甚麼事呢?這樣一大批買賣要入境了,豈有沒打聽明白的道理?阮大慈早已在雅安探訪得確實,與唐雲軒隨行的軍隊,不過是四川官府出門照例應有的格式,原沒有多少保護力量的。但是唐雲軒未做建昌道之先,曾在瀘州府討了個姨太太,那姨太太有一個老娘同來,外人多不知道他母女的來歷。

  「只有些人傳說,唐雲軒帶了家眷到雅安上任的時候,曾在會理州境內一家飯店裡住宿一宵。次早起來,唐雲軒和姨太太睡的那間房屋的後院裡,有七個彪形大漢,各人手操兇器,都發了狂似的在院中亂奔亂竄,七人都像各不相見的。唐雲軒的跟隨人發見了,嚇得大呼有賊。那七個大漢彷佛聽得了呼賊的聲音,奔竄的更急了。跟隨人相隔不到兩丈遠近,大漢竟似沒有看見,竄來竄去,仍是在院子裡盤旋。

  「跟隨人大聲呼喚,當然驚動了滿飯店的人,大家都跑到院子裡來看。好大一會,唐雲軒的姨太太才跟著唐雲軒出來,看了七個大漢奔竄的情形,只笑得彎著腰喊肚子痛。唐雲軒回頭望著姨太太笑道:「這幾個狗東西奔竄了一夜,只怕十幾條狗腿也有些酸軟得來不及了。放他們去罷!我們要趕路,沒工夫和他們麻煩。」

  「姨太太聽了,便笑嘻嘻的對那七個大漢說道:『你們還不走,只在這院子裡奔竄些甚麼呢!』說也奇怪,那姨太太這句還不走的走字說出去,七個大漢就和奉了赦令一般,一個個好像頓時清醒了。各人向四周望了一望,急急忙忙的躥的跑上牆頭、跳的跳上屋瓦,一轉眼都逃得無影無蹤了。

  「這事從那飯店裡傳出來,會理州的人知道的很不少,都說那姨太太深通法術。不過唐雲軒在建昌道任上三年,那姨太太母女跟在衙門裡,一切起居飲食,都與尋常人一樣,絲毫沒有那般奇異的事做出來,所以雅安的人沒有知道那姨太太深通法術的。

  「阮大慈既探得了這種情形,並以情理猜度,也覺得會理州的事不致虛假。因唐雲軒在四川做了幾十年的官,平時上任下任,沿途除照例保護的軍隊外,才得另聘一兩個有名的鏢師同行。那時唐雲軒的地位不高,行李也不甚間,尚且得請鏢師同行;自從在瀘州府討了那姨太太之後,出門便不請鏢師了。這回從雅安到雲陽來,沿路所經過之處,都是川東極不安靜的所在,行囊又多到三、五十萬,豈是那些照例的軍隊所能保護的?唐雲軒敢如此的大膽,可見得確是有恃無恐的了。

  「陸、王二人在貴州的時候多,平時經營生意,雖也常到四川來,只是那些不幹己的事,誰去打聽?這番有心入夥,才到雲陽。唐雲軒姨太太在會理州飯店裡的事,二人連一點兒風聲都沒有,也不知道唐雲軒以前上任下任,都得聘請鏢師同行的。

  「他們只打聽得唐雲軒是個僅會飲酒賦詩,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官,隨行的除軍隊之外,就只有眷屬僕婢,沒有另請保鏢的人,所以不把他當一回事,以為是入夥建頭功的機會到了。因恐怕在雲陽境內下手,事先瞞不過阮、吳等六人,被六人分了功去;趕到離雲陽境二百多裡的一處荒涼所在等候,靜候唐雲軒經過。

  「陸、王雖存心瞞著阮、吳等六人;然阮大慈很精明,已看出了陸、王的舉動。料知他兩人不知道唐雲軒有這麼一個姨太太,恐怕冒昧弄出亂子來;初入夥的人,一到受逼迫的時候,不見得肯咬緊牙關,不拖累旁人。連夜趕上陸、王,將唐雲軒在會理州飯店裡的事對陸、王說了,勸二人不可輕敵;並說好在唐雲軒不是打雲陽匆匆的經過,在雲陽有多少時日的勾留,不妨大家計議停當了再下手。

  「誰知陸大包子會錯了阮大慈的意,以為這是一票輕易難逢的買賣,阮大慈恐他兩人奪了功去,特地用這些話來恐嚇阻攔的;便向阮大慈說道:『我二人入夥的時候,已燒香發過了誓,不爭私功,不爭私利。這票買賣雖由我二人做成;然將來論起功來,不能不說是我們八夥計的;至於銀錢,我二人更不能私得分文。我二人所以瞞著六位到這裡來等候的緣故,不過因我二人入夥,沒一點功勞,知道這票買賣,六位是免不了要做的。我二人能不待他入境,就替六位代勞做好了,免得六位費事;我二人的面子上,豈不覺得有光彩些!此外甚麼念頭也沒有。姨太太深通法術的話,便是確有其事,也算不了甚麼!「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正是我們當漢子的氣魄。難道因唐雲軒有深通法術的姨太太,便放過這一票買賣不做不成。』

  「阮大慈仍勸他道:『論武藝,我們都不見得弱似了那個;一講到法術,不問是右道左道,左、右我們都是奈何他不得的!會理州的七個大漢,雖無人知道姓名,各人的能耐如何,更不得而知;然七個人都是能高來高去的,在白晝之中能使許多人一轉眼就不見縱影,可知也不是完全無能之輩。一遇法術,簡直與三歲的小孩無異,終夜逃不出一個小小的院落;縱有登天的本領,也施展不出來。唐雲軒在會理州的時候,因要急於趕路,所以那姨太太只將七人捉弄了一夜,次早便輕易放他們走了。若在平時,七人已成了籠中之鳥,網內之魚。唐雲軒要拿來送官治罪,七人之中,能有一人可以逃出去嗎?兩位萬不可冒昧從事。」

  「陸大包子聽了這些話,倒已有些活動了。王飛腿卻又不願意起來,連打了幾個哈哈問道:『請問阮賢弟,會理州飯店裡的七個人之中,有阮賢弟在內沒有?』阮大慈笑道:『有我在內時,我也不說那七人不知姓名的話了。』王飛腿點了點頭,又問道:『然則七人之中,有一兩個與阮賢弟認識的麼?』阮大慈道:『也沒有。』王飛腿道:『既是連一個認識的都沒有,這事卻是誰說給賢弟聽的呢?』

  「阮大慈笑道:『原來老哥還不相信有這麼一回事;我難道說假話編兩位,有意長他人的志氣,滅自己的威風嗎?這事在會理州的人,知道的很不少。我非探訪得確實,正巴不得兩位建功立業,替我們大家撐面子;何至連夜追趕到這裡來阻擋呢?』

  「王飛腿道:『儘管是千真萬確的,我兩人也不怕。賢弟不要因我兩人初入夥,以為不老練;須知我兩人和賢弟同在惠遠法師門下的時候,賢弟的年紀尚輕,還只有這麼高矮,而我兩人已橫行貴陽好幾年了。那時我兩人曾幹些甚麼事,賢弟何嘗知道!不是我今日在賢弟跟前說大話,像唐雲軒這種買賣,我兩人照顧得多呢!請放心罷!賢弟從惠遠法師的日子不多,到惠清法師這邊來的太久;惠遠法師手下人在貴州做買賣的手段,只怕是都忘記了。若是這一點兒買賣,我兩人都不能承當去做;不但對不起在西方的惠遠法師,就是賢弟等六位又何必要我們兩人入夥呢?」

  阮大慈見王、陸兩人說話,都背著一面自誇,一面瞧不起惠清老法師的神氣。他雖說也曾在惠遠法師門下多少時,然究竟是受了惠清老法師的成全造就;聽了那些話,總不免有些不快,當下便不再說了,趕回雲陽與吳和順等五人計議。

  「在阮大慈趕回雲陽的用意,雖對於王、陸兩人說話的神情有些不快;然為顧全大局起見,還打算邀同吳和順等五人,在暗中照顧王、陸兩個。王、陸得手,便不露面;萬一也和會理州飯店裡面的七人一樣,有他們六人在暗中救應,就不至落到唐雲軒圈套裡去。誰知五人一聽阮大慈所述王、陸兩人的話,都氣忿不堪,無論如何不肯去救;倒要瞧瞧惠遠門下的手段。

  「這麼一來,阮大慈只得建議道:『他兩人固然不是唐雲軒姨太太的對手,便是我們六人也做不成這票買賣;不可因彼此負氣,倒把這一大票買賣放走了。只有趕緊在我等六人之中,推一人急去彌勒院性清師傅那邊送信,請魏大哥快來,這票買賣包能做成;也可使王、陸知道我們內夥裡有人,不像他們貴州幫裡,專會誇口說大話。』這五人以阮大慈的話為然,因此才推了錢起塵來這裡送信。」

  性清頭陀聽到這裡,口念阿彌陀佛說道:「受傷的必就是王、陸兩個;傲慢之性不去,安得而不受傷?」魏介誠道:「吳和順等四人也都受了微傷;只錢起塵因送信回頭,還在半路;阮大慈見機得快,尚未出頭,這兩人就安然無恙。」性清頭陀又念了一聲佛號,道:「『一念嗔心起,百萬障門開!』」這四人都聽了阮大慈的話,因而氣忿不堪的,更安得而不受傷?你趕去是如何的情形?唐雲軒的姨太太畢竟是深通法術麼?」不知道魏介誠如何回答?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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