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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經理員丸和館召妓 登徒子上野驛迎親(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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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蘇仲武走出甲子館,剛六點鐘,路上行人稀少,急忙忙跑到家中。因一晚不曾安睡,覺得有些頭昏眼花的,臉也懶得洗,鋪好床,呼呼的睡了一覺。在睡夢中也和胡女士調情,正在美滿的時候,忽聽得房門「呀」的一聲開了,黃文漢氣衝衝走了進來,一手將蘇仲武的臂膊拿住。蘇仲武嚇醒了,覺果有一人拿住他的臂膊,急得睜眼一看,乃是陳志林。後面還立著一人,認得是王甫察,忙定了定神,叫二人請坐。一面起床,一面笑道:「你們怎這般早?」 陳志林笑道:「你睡得忘記了時刻,倒說別人早。你知道是什麼時候了?」 蘇仲武詫異道:「什麼時候了?」 王甫察笑道:「響午炮一會兒了。」 蘇仲武猛然記起早晨的事來,心中慌急,手中收拾鋪蓋,便張皇失措的。陳志林不知就裡,也不作理會,自己起身拿煙,分了枝給王甫察,擦上洋火,各人呼呼的吸著。陳志林笑道:「老蘇,你快去洗臉,老王特邀我同來,要約你到澀穀一家新開的日本料理店去吃酒。那家料理店,是他舊日的居停主人開的,叫丸和館,今日新開張,定要老王去湊熱鬧。老王今日預備了一百塊錢做局錢,想將澀穀的藝妓,都叫來賞鑒賞鑒。他既有這種豪舉,我們萬不可不同去一樂。」 蘇仲武心中正因為失了胡女士的約,急得無可奈何,想趕急洗了臉跑去謝罪,哪有心情聽他們說話。還因王甫察是新交的朋友,不能不存些客氣,才沒提起腳便走。洗了臉,勉強陪著坐談。王甫察問他:「用了早點去,還是就去?」 蘇仲武一面起身,一面笑答道:「我今日實在不能奉陪。有個朋友,昨日約了我今日十二點鐘去會,委實不能不去。」 陳志林跳起來道:「不相干的約,便失一次,又有什麼要緊?並且你的約是十二點鐘,此刻已是一點多鐘了,就去也不中用。」 蘇仲武搖頭道:「不然,一點多鐘也得去。這約是無論如何不能失的。」 王甫察笑道:「約十二點鐘,到一點多鐘才去,已算失約。倘你那位朋友因你到了時間不去,他又往別處去了,你不仍是白跑嗎?我看已經過去的事,不必研究,澀穀是不可不去的。我雖是初次和你論交,但時常聽老陳談及你的性格,知道你不是個喜歡講客氣的人,所以才敢來邀你。去去,不用猶疑了。」 陳志林也在一旁極力主張就去,不容蘇仲武不肯,硬拉著上了往澀穀的電車,風馳電掣的開往澀穀去了。蘇仲武在車中想起胡女士之約,五內如焚的,說話都沒丁倫次。陳志林、王甫察一心只想到了丸和館,如何尋歡覓樂,也不理會蘇仲武的心事。二十分鐘之間,電車已抵澀穀。三人下車,步行了一會才到。蘇仲武看那丸和館,房屋雖是新造的。規模並不甚大,門欄內新栽的一株松樹,高才及簷,卻蒼蒼的顯出一種古拙樣子。松樹下用磨光的乳石,砌成一個三四尺大小的圍子。圍子裡面,繞著松樹栽的幾根筱竹之外,便是些杜鵑。三人進門,一個下女迎出來。這下女認識王甫察,一見面即表示出她歡迎的誠意。 高聲叫道:「王先生來了。」 下女歡呼之聲才出,便有個三十多歲的婦人跑出來迎接。王甫察道了聲恭喜,那婦人笑吟吟的道:「我說王先生今日一定會賞臉,來替我做面子的,可笑時子她偏說不會來。她說王先生這一晌忙得很,今日也是什麼梅太郎,明日也是什麼梅太郎,決沒閒工夫來這裡。剛才聽說王先生果然來了,她才歡喜得什麼似的去收拾去了,等一會就來奉陪。」 婦人說著話,讓三人脫了靴子,引著上樓。王甫察笑向蘇仲武道:「這地方雖比京橋、日本橋、神樂阪那些所在冷靜,然確實研究起嫖的滋味來,比那幾處都好。那些地方,總是熱烘烘的,嘈雜個不了。分明一個清醒人,只要進去幾點鐘,不由的腦筋就昏了。若是住了一夜,次早出來,更覺得天地異色。那種地方,流連久了,不愁你不神魂顛倒。」 蘇仲武此時心中,將胡女士之約漸漸忘了。見樓上一間八疊席的房,當門豎著一扇竹簾屏風,房中間安著一張黑漆方幾,房角上疊放著十來個龍鬚草的蒲團,此外別無陳設。婦人將蒲團分送三人坐了,下女端上茶來。婦人打開窗戶,卷起簾子,只聽得樓梯聲響,便有極嬌小的聲音,笑呼王先生道:「難得,難得!你居然能記得我家今天的日子。」 蘇仲武、陳志林聽了,都愕然用眼光聚在豎屏風的所在。笑聲未歇,已見一個十七八歲的女兒,打扮得嬌嬌滴滴的,手中拿著一方白絲巾,露出玉粳也似的一口白牙,咬住一邊巾角,一邊挽在手中,前行行、後退退的走出來,笑迷迷的各人瞟了一眼,伏身拜了下去。王甫察連忙回禮,笑道:「才幾天不看見你,便出落得這般妖嬈了。人家說時至氣化,你家今日開張,想必定要發財,連你都轉了些氣象。你若當藝妓,生意決不會惡劣。」 婦人正卷著簾子,插嘴笑道:「小妮子哪有這般福氣。」 王甫察笑道:「為什麼沒有?只我介紹幾個朋友來,生意便立刻興旺了。」 婦人卷好了簾子,用腳蹴著女兒笑道:「時子,你還不學乖覺些,趕急謝王先生的厚意,過一會兒,他又忘記了。」 時子真個笑嘻嘻的磕了個頭。王甫察大笑著,向蘇仲武道:「你看她們打成夥兒來籠絡我,教我有什麼法子?她將來若當了藝妓,你照應她一點兒罷。」 蘇仲武笑道:「那是自然。她做預約的藝妓,我定做預約的客人便了。」 時子望了蘇仲武幾眼,齧著巾角不做聲。王甫察見她大有不勝榮幸之概,望著婦人笑道:「只我這一位朋友,就足夠你家招待的了。」 婦人見蘇仲武的衣服穿得時髦,相貌又很齊整,這樣的年輕闊客,在日本人中哪裡去尋找?連忙答道:「王先生的朋友,還有什麼話說,只怕不肯賞光罷了。得罪得很,請教兩位先生貴姓?」 王甫察說了。陳志林笑道:「老王,你只管閒談怎的?你將老蘇從被窩裡拖了來,至今水米不曾入口,難為你請人家來挨餓?」 王甫察被陳志林提醒了,連連向蘇仲武謝罪,吩咐婦人,先拿了幾樣點心來給蘇仲武吃,才大家點菜叫藝妓。酒菜上來,已是四點鐘。 時子捧著酒瓶,三人就座。時子先替蘇仲武斟了,才斟給陳志林。陳志林笑道:「預約客人的資格到底不同。我這個沒買預約券的,連杯酒都得落後。這也只怪得老王不肯為我吹噓,不然,她怎便看出我不如老蘇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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