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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四回 管閒事逐娼示薄懲 了宿盟打賭決新仇(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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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幸在這第二天的下午,我母親就死了。他得了消息,倒仍舊前來吊奠。向我唁問一番之後,又說到決鬥的問題上去道:『這件事情,昨天雖暫時的擱了下來,然而無論如何是不可不舉行的。不過現在老伯母死了,你正在守制中,這個卻有些兒不便。我想等你終喪之後,我們再來了清這件事。在這些時間中,我卻還要到別處去走走。到了那時,我再登門就教罷。』 「我當時也贊成他的話,大家就分別了。只是我沒有等到終喪,為了種種的關係,忽然動了出家的念頭,因此就離了本鄉。而決鬥的這個約,也就至今沒有履行,他大概是去找過我的,所說的要和我了清一件事,一定也就是這件事情了!」 鄭福祥笑道:「看不出他十年前立下的一個約,至今還要巴巴的找著你,捉住你來履行,做事倒也認真之至,和尋常的那些酒胡塗有些不同咧。」 正在談論的當兒,忽見一個小道童慌慌張張的奔進來稟告道:「現在外面來了一個人,渾身酒氣熏人,好似吃醉了的。口口聲聲的說要會見師傅,不知師傅也見他不見他?」李成化聽了,向眾人一笑道:「一定是他來了。你們且在後面避一避,我就在這裡會見他罷。」一邊便吩咐小道童把他請了進來。 不一會,那江南酒俠已走了進來,和李成化見面了便說道:「啊呀!在這幾年之中,我找得你好苦,如今總算被我找著了。我們定下決鬥的那個約,你打算怎麼呢?」李成化道:「我沒有一點成見。你如果真要履行,我當然奉陪,不敢逃避。就是你要把來取消,我也決不反對。」 江南酒俠聽到末後的這兩句話,臉色陡的變了起來,厲聲道:「這是什麼話!取消是萬萬不可以的。照我這十年來的經驗說來,見解上雖已大大的有了變遷,和從前好似兩個人,覺得我當日所幹的那樁事,未免是少年好事。而娼妓本來最是無情的,要和他們如此認真,真是無謂之至了! 「但是你打我的那下耳光,卻明明是打在我的臉龐上,也明明是當面給我一種羞辱。這不是因著過了十年八年,會隨時代而有上什麼變遷的。我如果不有一種表示,而把決鬥的約也取消了,不是明白自己承認甘心受你這種羞辱麼?這請你易地而處的替我想一想,如何可以辦得到呢?所以今天除了請你履行前約,和我決鬥之外,沒有別的話可以說!」 李成化道:「好,好!我和你決鬥就是了,馬上就在這裡舉行也使得。不過你擬用怎麼的方法來決鬥?請你不妨告訴我?」江南酒俠道:「你肯答允踐約,這是好極了。只是照著普通的方法,大家拳對拳腳對腳,這樣的相打起來,也未免太乏味了。讓我未將辦法說出以前,先對你說上一個故事,你道好不好?」 李成化聽他說了這話,不禁笑起來道:「你這個人真是奇怪。起先沒有知道我在那裡,倒巴巴的要找著我和你決鬥一下。現在已把我找著了,我也答允你履行舊約了,你倒又從容不迫,和我講起故事來了。這究竟是什麼意思呢?」 江南酒俠道:「你不要詫怪,我這故事也不是白講給你聽的,仍和決鬥的事情有關係,請你聽我說下去罷。在這山東省的德州府中,有個姓馬的劣紳,曾做過戶部尚書。因事卸官回家,在鄉無惡不作。大家送他一個歌號,叫做馬天王。有一天,他聽得人家說起,同府的周茂哉秀才家中,有只祖傳下來的玉杯;考起它的歷史來,還是周秦以上之物,實是一件希世之珍。 「他是素來有骨董癖的,家中貯藏得也很富。聽了這話,不覺心中一動,暗想:講到玉這一類的東西,他家中所貯藏的,也不能算不富了。但都是遲于秦漢以後的,秦漢以前的古玉,卻只有一二件,如能把這玉杯弄了來,加入他的貯藏品中,不是可以大大的生色麼?因此,他就差一個門客,到周秀才那邊去,說明欲向他購取這只玉杯,就是代價高些,他也情願出。 「不料這個周秀才,偏偏又是個書呆子,死也不肯賣去這只玉杯。他老老實實的對這差去的門客說:這是我祖傳下來的東西,傳到我的手中已有三代了。如果由我賣了去,我就成了個周氏門中的不肖子,將來有何面目見先人於地下。所以就是窮死餓死,也不願意把這玉杯賣去的。何況現在還有一口苦飯吃,沒有到這個地步,請你們快斷了這個念頭,別和我再談這件事情罷!」 這些戇直的話,這位門客回去以後,一五一十的拿來對他主人說了。這位馬天王素來是說怎樣就要怎樣的,那裡聽得入耳?當然的動怒起來了。 李成化聽他說到這裡,笑道:「像這般相類的故事,我從前已聽見過一樁,好像還是前朝的老故事呢,那馬天王動怒以後,不是就要想個法子,把這周秀才陷害麼?」 江南酒俠道:「你不要打岔,也不要管他是老故事不是老故事。總之主點不在這個上頭!我只把這件事情向你約略說上一說,而我們決鬥的方法,卻就在這上面產生出來了。不錯,馬天王動怒以後,果然就要想法子去陷害這周秀才。好在山東巡撫就是他的門生,德州知府又是他的故吏,要陷害一個小小的秀才,真不費吹灰之力,不久,便買通了一個江洋大盜,硬把周秀才咬上一口,說他是個大窩家。 「這本是只有輸沒有贏一面的官司;那裡容得周秀才有辯白的機會。草草審了幾堂之後,革了秀才不算,還得了查抄和充配雲南的兩個處分。沒有把腦袋送卻,還算不幸中之大幸咧,而當查抄的時候,這只玉杯當然一抄就得。只小小的玩了一個手法,就到了馬天王家中去了!如今周秀才已遠配雲南,他的妻子也驚悸而亡,只有一個十五歲的孩子留下,撫養在外家。我卻為了這個孩子,陡然的把我這顆心打動了!」 李成化道:「這話怎講?」江南酒俠道:「我這次路過德州的時候,在一個地方偶然遇見了這個孩子。他口口聲聲的說要到雲南去省父,又說雲南是瘴癘之鄉;他父親是個文弱書生,那裡能在那邊久居?還想叩閽上書,請把他父親赦了回來呢。但他的說話雖是很壯;這些事究不是他小孩子所能做得的,我因此很想幫助他一下了。」 李成化道:「你想怎樣的幫助他?而且和我們決鬥這件事情,又有什麼關係呢?」 江南酒俠道:「你不用忙,讓我對你說。我現在想把這只玉杯從馬天王那裡盜了來,去獻與朝中的某親王。某親王手握重權,又是最嗜愛骨董的,有了這主杯獻上去,自然肯替我們幫忙,就不難平反這樁冤獄,把周秀才赦回來了!」 李成化道:「哦,我如今明白你的意思了。你不是要我和你分頭去盜這只玉杯麼?這種決鬥的方法,倒也很是新鮮的!」 江南酒俠道:「你倒也十分聰明,居然被你猜著了。不過你也不要把這事看得十分兒戲。這種決鬥的方法,雖是十分有趣,卻也是十分危險的!能把杯子盜得,果然說是勝了;倘然失敗下來,那連帶的就有生命之憂咧。你究竟也願採取這種方法,和我比賽一下麼?」 不知李成化如何回答?且待第一百十五回再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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