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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回 神僧有神行鐘名鼻涕 惡鬼作惡事杠折龍頭(2)


  孫癩子迎著稱讚道:「果然好法力。有了這口鐘在瀏陽,也可以跟著這口鐘傳到後世若干年去了。我料這鐘必沒有名字,讓我替它取個名字,就叫鼻涕鐘好麼?」

  無垢和尚笑道:「有何不好?不過鼻涕這東西太髒了,此後不能懸掛在佛殿上使用。」孫癩子道:「正要它不能懸在佛殿上使用,方可望它留傳久遠。若是朝夕撞打的鐘,至多不過百年,便成為廢物了。」

  當時虧了孫癩子替這鐘取了這個名字,漸漸傳揚開了。至今這鐘還在瀏陽,不過土音叫變了,鼻涕鐘叫成了鼻搭鐘。這話後文自有交代,於今且不說它。

  卻說孫癩子這日辭別了無垢和尚,帶了酒葫蘆,欣然出了紅蓮寺,回到瀏陽縣城。就聽得街上的人說:趙如海果在昨夜月光之下,按照那砍頭的法子殺去。說也奇怪,劊子手等到冷水澆上趙如海頭頂的時候,一刀對準趙如海地上的影子斫下,趙如海的頭顱,竟應手落地,略動了一動,就嗚呼死了。

  趙如海老婆到殺場痛哭祭奠,預備了棺木收屍,要扛到社壇去埋葬。縣太爺忽然翻臉不答應了,說社壇是社神受祭祀的所在,豈可安葬這種惡人?勒令趙如海老婆打回家自去擇地掩埋。趙如海老婆不敢違抗,只好淚眼娑娑的教扛柩的夫役,暫且遵示扛回家去。

  這麼一來,趙如海又作怪了!一口棺材連同一個死屍,重量至多也不過五六百斤。平常五六百斤的棺木,八個人扛起來,很輕快的走動!這次趙如海的棺木,八個人那裡能移動分毫呢。加成一十六個人,龍頭杠都扛得喳喇一聲斷了,棺木還是不曾移動半分!一般夫役和在旁看的人都說:這定是趙如海顯靈,非去社壇裡安葬,就不肯去。於是公推地方紳士去見縣太爺稟明情形,求縣太爺恩許。

  縣太爺赫然大怒道:「這種妖人,生時有妖術可以作案。本縣為要保全地方,不得不處處從權優容。此刻既將他明正典刑了,幽明異路,還怕他做什麼。你們身為地方紳士,為何不明事理到這一步。光天化日之下,聲有鬼魅能壓著棺木,合夫役扛抬不動的道理嗎?這分明是趙如海的老婆,想遵從她丈夫的遺囑,故意買通夫役,教他們當眾是這般做作的。這種情形,實是目無法紀!可惡,可惡!

  「本縣且派衙役跟隨你們前去,傳本縣的諭,曉喻趙如海的老婆和眾夫役,趕快扛回家去擇地安葬。若是再敢如此刁頑,本縣不但要重辦他們,並且立時要把趙如海的棺木焚化揚灰,以為此後的妖人鑒戒。」

  幾個紳士碰了這麼大的一個釘子,誰還敢開口多說半句呢?縣太爺登時傳了四個精幹的衙役上來,親口吩咐了一番話,一個個雄赳赳的跟隨眾紳士到殺場上來。

  趙如海的老婆正在棺木旁邊等候紳士的回信。四個衙役也不等紳士開口,走上去舉手在棺蓋上拍了幾下,對趙如海老婆喝問道:「還不扛回去掩埋,只管停在此地幹什麼?哦!你因你丈夫的屍還沒有臭爛還不曾生蛆麼?這麼大的熱天,不趕緊扛回去掩埋,你以難道要在這殺場裡賴死不成?」

  趙如海的老婆哭道:「請諸位副爺問他們扛柩的人,這一點兒大的棺材,用一十六名扛夫來扛,還扛不動半分,所以托各位街鄰去向太爺求情。」

  衙役截住話頭,問道:「什麼呢?一十六名夫杠不動嗎?」說時,掉過頭望著那些扛夫,說道:「你們是扛不動嗎?」扛夫齊聲說道:「實在是和生了根的一樣,休說扛不起肩,就想移動一分、半寸也不行。」衙役橫眉鼓眼的望著眾扛夫下死勁呸了口,罵道:「放你媽的臭狗屁!你們這些東西,也敢在老子面前搗鬼嗎?你們老實說,每名受了趙家多少錢,敢是這般約齊了口腔搗鬼?」

  這一罵只罵得那些扛夫抵著頭說冤枉。趙如海老婆也連忙分辯道:「副爺這話真是冤枉!」

  衙役那容他們分說,一迭連聲的喝問扛夫道:「你們扛走不扛走,快說?不扛,老子也不勉強你。」扛夫苦著臉,答道:「我們都是執事行裡的扛夫,平日靠扛喪吃飯的,能扛走還要等待副爺們來催逼嗎?請副爺看,這裡不是連龍頭扛都扛斷了,還是不曾扛動的嗎?」

  衙役瞅也不向龍頭杠瞅一眼,就揚起面孔說道:「好,看你們搗鬼搗得過老子!」接著,又對趙如海老婆道:「我老實說句話給你聽罷,太爺吩咐了,限你在一個時辰以內將棺木扛回去,若過了一個時辰還沒有扛去,便不許人扛了,拼著幾擔柴幾斤油,就在這裡將你丈夫化骨揚灰。你知道了麼?這一班扛夫太可惡了,太爺吩咐拿去重辦。你趕緊去另雇一班來扛罷。」

  說罷,也不聽趙如海老婆回答,四人都從腰間掏出一把細麻繩來,不由分說的,每人一串牽四個,拖到縣衙裡去了。可憐十六個扛夫,不能分辯,不敢反抗,只好哭的哭,抖的抖,聽憑衙役牽著走。趙如海老婆聽了衙役所說那番比虎還兇惡的話,又見扛夫被拿去了,只急得撫棺痛哭。

  此時天色雖在下午,然天氣晴明,日光如火。經趙如海老婆這一陣痛哭,陡然狂風大作,走石飛砂,曬人如炙的日光。為砂石遮蔽得如隔了一重厚幕。在殺場上看的人不少,看了這種天色陡變的情形,心裡都料知是趙如海的陰魂顯靈了,各自都有些害怕,恐怕撞著了鬼,回家生病,不約而同的各人向各人家裡逃走。只是還沒跑離殺場,就是一陣雨灑下。天色益發陰沉沉的,風刮在身上,使人禁不住毛骨悚然。

  不過大眾仗著人多,且又不曾看見什麼鬼物出現,那幾個曾去縣衙裡求情的紳士,覺得在這時候大家躲避,可以不必。冤有頭,債有主,我們幫助趙如海求情的人,趙如海既有陰靈就不應該害我們回家生病,於今十六名扛夫冤枉被拿到縣衙裡去了,我們不能不去縣衙裡設法保釋出來。天色是這般陡然變了,料想這位縣太爺也不能說是無因。

  幾個紳士的心裡相同,遂不顧風雨,一同複向縣衙走去。此時街上的景象,非常使人害怕。因為還在白晝,天色便是這昏沉沉陰慘慘的,加以雨苦風淒,彷佛有無數的鬼魂在風雨中滾來滾去的一般。滿城的商家鋪戶,平時都卻道趙如海生時的厲害,今日又都知道是為縣太爺翻悔昨天答應他葬社壇春秋二祭的話,特地在白晝顯靈,嚇得家家當門陳設香案,叩頭祭奠。一個個默禱趙如海,不要和他們不相干的人為難。剎那間,一城的人心都驚惶不定。

  不知道趙如海這一次的顯靈,究竟有沒有什麼效驗?且待第一百回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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