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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回 狗碰狗三狗齊受劫 人對人一人小遭殃(2)


  「老頭笑道:『不能教人立著不動,送給狗咬,怎能歸咎你不應該打呢?這只怪他們不懂禮節,又不懂人情。且請你將人和狗救轉來,我還有話向你說。』後生欣然點頭,走到躺地漢子身邊,一彎腰捉住漢子兩腳倒提起來,和爛醉的人一樣,渾身棉軟,似乎一點知覺沒有。

  「後生將兩手拌動幾下,仍放下來伸手在漢子肋下一扭,扭得『哎呀』一聲,實時如夢初醒,睜眼向四周望了一轉,托地跳起來,指著後生對老頭說道:『師傅,看這王八蛋把三條狗都打死了,非教他償命不可。』

  「老頭兒厲聲叱道:『休得胡言亂說,你知道是打死了嗎!』叱得這漢子不敢做聲了。轉臉又向那七八個手操兵器的大漢叱道:『還不快給我滾進去,都站在這裡現世。』那些大漢被叱得滿面羞慚,一齊奔進莊子裡去了。

  「我估量這老頭也不是尋常人物,既經遇著,豈可失之交臂。遂整衣上前施禮,請問他的姓氏,老頭拱了拱手,指著地下的狗對我說道:『等這狗救轉來了,一同請到莊子裡指教指教。』只看那後生毫不費事的樣子,在每條狗身上踢了一腳,狗即隨腳而起,低頭撣尾的走開了。老頭向門裡叫了個漢子出來,替後生把豆腐擔挑進去,然後讓後生和我進莊子。

  「這莊子的房屋不小,進門經過一處方形的土坪,兩旁排列著刀槍架,架上有種種的兵器,一望而知這土坪是練武所在。土坪盡頭處,才是三開間的房屋。看房中的陳設,可知是個務農之家。

  「老頭讓我和後生在東首一間房裡坐下,說道:『我並非這裡的主人,我是流落在此地,承這裡的主人賞識,留我在這裡,給碗閑飯我吃了,教我陪著他家的子弟練練武功。我原不懂得甚麼武藝,又加以年老血氣衰頹,只好借此騙碗飯吃罷了。難得今日無意中遇著兩位英雄豪傑之士,真是三生有幸。這裡的主人拜客去了,一會兒工夫就得回來。他也是一個歡喜結交的,請兩位多坐一會,等他回來了,我還有事奉求。』

  「後生問道:『我還沒有請教老丈和此間主人的尊姓大名?』老頭答道:『說起來見笑,我的姓名,已有四五十年不用了。十年前皈依我佛的時候,承雪門恩師賜了慧海兩個字。原來認識我的人,都呼我為在家的老和尚,其實我歷來無家,卻又不能出家了,只是一個老怪物罷了。聽兩位說話,都不是本地方口音。請問兩位因何到此鄉僻之處來了?』後生答道:『我是湖北襄陽人,也是流落在此地,只得做做小販生意餬口。』老頭似不在意的聽了,掉轉臉來問我。

  「我知道後生所說流落的話是假,但我也不願意說出真話來,隨口報了個姓名,並胡謅了幾句來歷。老頭略沉吟了一下,問後生道:『你是襄陽人,知道有一個叫黃花鎮的地名麼?』後生忽然怔了一怔,說道:『我就是住在黃花鎮的人。老丈曾到過那地方麼?』

  「老頭含笑點頭道:『離黃花鎮不遠有個柳仙祠,還有個藥王廟。你家既住在那裡,這兩處地方,應該都去玩耍過?』後生道:『那地方是常去玩耍的。』老頭又問道:『那藥王廟裡的沈師傅呢?你知道他老人家此刻還康健麼?』後生聽了,望著老頭出神道:『老丈也認識沈師傅麼?』老頭笑道:『論班輩,他老人家還是我的師叔,如何不認識?』

  「後生至此,連忙立起身來,恭恭敬敬的向老頭叩拜道:『沈師傅便是我的恩師。』老頭也慌忙立起身拉住那後生,笑道:『你原來就是朱家的公子麼,得名師傳授,果是不凡,才幾年工夫,就有這般成就,佩服,佩服。』從此他們一老一少所談論的言語,我因不知底細,聽了也摸不著頭腦。但是可以聽得出老頭的能耐,比後生還要高強多少倍。時見後生很誠懇的求教。約坐談了一個時辰,我曾兩次作辭,被老頭留住不放。

  「又過了一會,有一個人進房報道:『少爺拜客回來了。』老頭揮手,說道:『有稀客在這裡等過多久了,去請少爺快來。』來人應聲而去,即有一個面如冠玉的少年跨進房來,口裡向老頭呼了聲師傅。老頭起身指著後生對少年笑道:『這是趙承規公子,沈棲霞師傅的高足。難得有機緣在這裡遇著,快過來拜見拜見。』

  「我聽了不由得心中疑惑,剛才分明聽得老頭說道:這後生是朱家的公子,怎麼一會兒又說是趙承規公子呢。但是我心頭雖然疑惑,卻不便向他們盤問。少年很親熱的拜見之後,老頭又給我介紹見面。這少年姓魯,單名一個平字,好像他父親是個京官,此刻已經去世了。我陪著坐了些時,一則因他們有世誼,我是過路之人,久坐在那裡,使他們談話不便;二則我心裡時刻惦記關帝廟的醉人,猜度他必差不多睡醒了,想去見面探問一番,遂勉強作辭出來。老頭和趙、魯兩少年都送別門外。

  「老頭忽然皺著雙眼伸手給我握著,說道:『老哥氣色不大開朗,凡事以謹慎為上。我知道老哥是個有作有為的好漢,萬一此後有甚麼為難的事,請過來與我商量,我能為力的,必當盡力。』我只得道謝走了!

  「我心想:這老頭無端對我說出這些話,是甚麼用意?我思索了好一會才明白了。因為老頭自己說流落在這地方,後來趙公子也說是流落在此,我既不願說實話,也只好說是流落。老頭必是不知道我是隨口說的,以為我真是流落無依,所以此後有為難的事,可去與他商量,他必盡力。我想來不覺好笑。」

  鄭時聽到這裡,忽向他問道:「那麼你從那邊走出以後,也曾會到關帝廟的醉人沒有呢?」

  不知張汶祥怎生回答?且待第九十回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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