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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回 靠碼頭欣逢戚友 赴邊縣誼重葭莩(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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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也是事有湊巧。我二人因無事在碼頭上閒逛,偶然遇見有兩個身穿號衣的兵士,在碼頭上調戲洗衣的婦人。我這師兄看了不服,上前正言厲色的說了幾句。誰知那兵士惱羞成怒,伸手就打他,我上前攔阻,也舉起手來要打我。我一時氣湧上來,將那兩個惡賊痛打了一頓! 「誰知那兩惡賊跑回營去,糾合了七八個兇暴之徒,各拿矛竿追來,想打個報復。我思量這些東西雖說可惡,然究竟是些血肉之軀,如何夠得上與我們動手。不如索性開個玩笑,脫去上衣,聽憑他們拿矛頭飽戳一頓。正在給他們戳的時候,我忽聽得有個彷佛外省的口音在人叢中說話,並喊了聲哎呀。 「我看時,原來是兩位和一個文士打扮的人,站在一塊兒。我看了兩位的神情面貌,同胞兄妹,畢竟有些彷佛,所以看了能辨認得出。但是仍沒有十成把握,不敢直前相認。因此才對那惡賊,說出師兄會喝水的話來,用意就是要借水力,將圍困我們的人噴開,我們好會面談話。兩位真機警,知道向荒僻所在逃走,正合了我二人的心願。」 胡成雄兄弟聽了大喜,從此兄妹相逢,各敘別離後情狀。這些事毋須在下浪費筆墨,且擱下不去說他。 於今,卻要敘述看官們心裡時時刻刻記裡著的八月十五了。在第一集第四回書中,金羅漢呂宣良到柳大成家,傳授柳遲一部《周易》的時候,不是當面約了柳遲于明年八月十五日子時,到嶽麓山頂上雲麓官大門口坐著等候他的嗎?此時書已寫到第五十五回了,一個字也不曾提到那八月十五日子時的事上面去。並不是在下把那一回事忘了,實在自第四回以下的書,從向樂山、解清揚在玄妙觀看見朱複起,都是補寫以前的事,並不曾寫到呂宣良所約八月十五日的時期上來。直到此刻,才是時候了!閒話少說。 且說柳遲自從得了呂宣良賜的那部周易,日夕不輟的口誦心維。初讀的時候,多不能瞭解,看了呂宣良的注釋,也是茫然。但他抱定一個熟能生巧的主意,不問自己能理會與不能理會,儘管周而復始,一遍一遍的讀下去。精誠所至,金石為開。何況柳遲是個生有慧根的人,自然漸久漸能領悟,窮研幾個月之後,心境不知不覺的一日開朗一日;憑著所心得的理解,占測天氣陰晴風雨,在三日之內,異常準確。 柳大成夫婦中年才得這一個兒子,家中產業,雖不能說是豪富,但已是小康之家了。他夫婦所希望于柳遲的,不在能賺錢謀衣食,只想他能認真讀書,圖個上進之路。誰知柳遲生小就與尋常小孩不同,種種舉動,以背通的眼光看來,都得罵他一句毫無出息的孩子! 自柳遲從清虛觀由楊天池護送回家後,接著有清虛道人來探視,呂宣良來賜《易經》。柳大成聽了兩奇俠的言語,看了兩奇俠的舉動,才覺得自己兒子不是尋常沒出息的! 不過大成夫婦的心理,對於柳遲有兩種希望,一種是方才說了的,希望柳遲能圖個上進,飛黃騰達,光復門庭,二種就是希望從速替柳遲娶個媳婦,他夫婦好早日抱孫。今見柳遲舉動奇異,所結交的是清虛道人、呂宣良這類怪人,希望他讀書發達的念頭,是不能不自行減退的了,只是不發達還可以,不娶妻生子,是關係柳家宗祀的,斷不能馬虎聽柳遲自便! 這日,柳遲的母親問柳遲道:「你知道人生的第一件不孝的事,就是沒有兒子麼?」柳遲連忙答應知道。他母又問道:「你要如何才有兒子呢?」柳遲道:「要討老婆才會養兒子。」 他母親笑著點頭道:「是呀,好孩子。知道這道理就得哪,你父親現在已快要替你討老婆了!」 柳遲道:「不行,父親替我討的,不是我的老婆。我老婆得我自己討。」 他母親聽了,詫異問道:「你這是甚麼話,從來兒子討媳婦,是由父母作主的。你於今小小的年紀,知道些甚麼?如何能由你自己討?並且你何以知道你父親替你討的,不是你的老婆?」 柳遲道:「我自然能知道,決不敢欺騙你老人家。」他母親因他平日預言氣候陰晴寒暑及一切人事變遷,十九奇驗,遂又問道:「你自己討老婆,在甚麼時候?」柳遲搖頭道:「早呢。」 他母親道:「是得早些討進來才好,我和你父親望孫子的心思很急切,巴不得你早一年討媳婦,好早一年得孫子。」 柳遲道:「我說早,不是討的早,是說討來的時候還早。我推定我的媳婦,今日還不曾離娘胎,不是差討來的時候還早嗎?」 他母親道:「胡說!今日還不曾離娘胎,那不是等到我和你父親死了,葬在土裡,腳杆骨可翻出來打鼓的時候,你還不能討老婆嗎?自從那個頂上沒有毛的老頭無端跑來,送了那本撈什子書給你之後,你就終日躲在書房裡,失魂喪魄似的,一陣一陣發呆,於今越弄越說出些鬼話來了。旁的事不妨由你,這替你討媳婦的事,不是當耍的,不能由你自己胡鬧。此刻在你父親跟前替你作合的,已有好幾個人。我就要你父親揀相當的定下來。」 柳遲道:「便是父親定下來,也不中用,徒費心機而已。」 他母親不悅道:「替兒子娶媳婦,是凡有兒子的都免不了的事。怎麼說是徒費心機?我和你父親,就只你這一個兒子,若依你的性子胡鬧下去,怕不絕了我柳家的香火嗎?」 柳遲見自己母親生氣,便歎了一聲說道:「孽障,孽障。」歎罷,即退了出來。他母親也不理會,自去和柳大成商量定媳婦的事。 湖南的風俗極鄙陋,凡是略有資產的人家,不論如何不成材的兒子,從三五歲起,總是不斷的有人來作媒。若是男孩子生得聰明,又有了十多歲,百數十裡遠近有女兒的人家,更是爭著托了情面的人出來做媒。每有為父母的,因為來替兒子作媒的人太多了,難得應酬招待,就模模糊糊的替兒子定下來,好歹聽之天命,只圖可以避免麻煩。 柳大成只有一個兒子,雖沒有這種圖免麻煩的心理,只因見柳遲從小行為特異,平日待人接物的禮節以及家庭瑣屑的事,好像全不懂得的樣子,以為若能替他娶一個賢德的媳婦,慢慢的勸導,必能將柳遲引上為人的道路。因此夫妻同一心理,急想將柳遲的親事辦妥。不過一時得不著相當的,只得留心物色而已。 柳遲的姨母,嫁在新寧縣巨族劉家。有個女兒名細姑,年齡比柳遲小兩歲,德言工貌都好。柳遲的母親,早有意定作自己兒媳。只因劉家世代做官,聲勢甚大,柳大成雖也是個讀書人,但不曾發跡,家業又非豪富,恐怕劉家嫌是小戶,不願結親。 劉細姑的父母,倒沒有這種勢利之見,只為細姑的年齡尚幼,許人還早。而柳遲自從八九歲的時候,曾跟著他母親到過新寧一次之後,為路遠不曾去過二次,細姑父母也沒到柳家來。在一般世俗人的眼光看柳遲,沒有不罵他是一個沒出息的孩子的。細姑的父母沒聽得有人稱讚柳遲,也就想不到結親的事上去。 柳遲的母親既有意想定細姑做兒媳,除了細姑而外,又實在找不著相當的女子。便顧不得怕劉家有不願意的表示,只得托人微向劉家示意。劉家並不表示可否,只打發人來迎接柳遲母子到新寧去。 柳大成夫婦料知劉家迎接的意思,是在相攸。遂不推辭,即帶著柳遲動身到新寧去。柳遲明知此去的作用,很不情願,只以在清虛觀聽過歐陽淨明那番教訓之後,從不敢過拂他父母的意思,勉強隨行。 不知柳遲這麼親事究竟結成與否,且待第五十六回再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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