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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回 動念誅仇自驚神驗 無錢買渡人啟殺機(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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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成已知道他這一碰不懷好意,也笑著搖頭道:「只要不把我這包袱碰下河去,碰在我身上不要緊。」 漢子到船梢抽起篙來,將船撐走,逗著後成說道:「聽你說話是本地口音,小小的年紀,獨自馱著包袱,待上那裡去呢?」後成隨口答道:「我要去的地方遠呢。」漢子笑道:「不邀幾個同伴的,一個人出遠門,也不怕嗎?」 後成懶得答白,見快要攏岸了,即立起身緊了緊包袱的結頭。漢子現出躊躇的樣子,向左邊一篙點去,把船點得回過頭來。船上的人齊聲喊道:「怎麼不攏岸,反向左邊下篙呢?」 漢子惡狠狠的答道:「老子駕了一輩子的渡船,怕不知道攏岸,要你們多事嗎?」說著,用力將船梢抵著河岸,雙手持篙,鉤住岸上的木樁,回頭喝向乘船的人道:「船頭壞了,不能靠岸,你們快打船梢下去。」 船梢是朝天蹺起的,有四五尺高下,又靠在一面斜坡底下,離岸更覺得高了。乘船的人都存著畏懼的心,不敢不依漢子的話只得一個一個走船梢跳下去。也有跳跌了,半晌爬不起來的。 這河雖小,河流卻很急,輪到後成往下跳的時候,那漢子搶住後成的包袱,往上一提,後成身體往下墜,包袱便從頸上脫出來,到了漢子手裡。跟著將鉤在樁上的竹篙一松,那渡船便被河流推著,朝下水如奔而去。 後成心裡氣不過,指著那漢子罵道:「像你這種沒天良的惡賊,真應倒在這河裡淹死。」說也奇怪,後成這話一出口,那漢子便是奉了軍令也沒這麼服從,隨著後成所指,真個向河心裡一個跟鬥,連包袱掉入水中。水面上只冒出兩個泡,就淹死了。 同船渡河的人都立在岸上看了,詫異道:「這漢子的水性極熟,怎麼自己會鑽下水淹死呢?」 後成心裡更是驚疑,暗想我並不曾施用我的法術,如何一動念頭,不用口訣,也和用了口訣一般呢?遂又指著河心說道:「我的包袱你既無福受用,就應該還我,免得我在路上沒錢使用。」 說來更怪,後成說這幾句話時,兩眼望著河心,只見一個大浪卷過來,包袱竟隨著大浪卷到了岸上。後成趕緊拾了起來,不覺怔了半晌。暗自尋思道: 「這種法術的厲害還了得嗎?潘道興七孔流血而死,我還只道是偶然和我心裡思想的相合,照這樣看來,只要一動念,就如斯響應。那麼潘道興的確也是被我用法術殺死,不是偶然的事了。這種法術又靈驗又厲害,真是再好沒有的了。怪道二師兄說有了我這般的法術,已足夠報仇。原來一些兒用不著施展,只一起念頭,就隨心所欲,無不如意,使仇人沒有反抗的餘地。不過好雖是好到無以復加,險也就險到極處了! 「我除了潘道興是我的仇人而外,再沒有仇人,即如這個駕渡船的漢子,行為自是可惡,然他是一個無知無識的人,生成了這種兇悍的性質,只知道要錢,不知道有禮義,遇了有力量的人,看見他這種行為,也只能責駡他一頓,教訓他下次不可如此欺人,充其量也只能將他痛打一番,勒令他改途向善。除了地方官有懲處他的權柄,旁人斷不能將他處死! 「我今日因一動念,送了他的性命,論情是他罪有應得,論理則我犯的法,比他奪我的包袱還重。我的年紀,此刻還只十三歲,後來的日子長,少年人氣性大,將來怎能免得有與人口角相爭,或意見不對的事。倘若我和這人平日並無絲毫嫌怨,就只為一言兩語不合,兩下動起氣來,我在氣頭上,心裡巴不得他立刻就死,而僅僅這一動念,他竟不由分說,立時便如我的心願真個死了,像這樣任意殺人,即算國法無奈我何,天理也就不能容我。我原是為要替母親報仇,才刻苦修煉法術,如今母親的仇已報,這種法術再修煉了有甚麼用處?」 後成正思量到這裡,猛覺得有人在肩頭上拍了一下,隨即叫一聲說道:「好小子!敢用邪法,將駕渡船的淹死!這還了得!」後成大驚,回頭看時,不是別人,正是剛才同渡河的窮道人。口裡只得賴道:「他自己不小心,掉下河去了。我站在這裡,誰有甚麼邪法淹死他?」 那道人哈哈笑道:「你想賴麼?你用邪法淹死了他,還說他是罪有應得。他為甚麼是罪有應得?」 後成見道人居然能說出自己心裡所想的話,料知他的本領必不尋常,想再不承認是不行的,遂指著包袱說道:「他搶劫我的包袱,你就沒瞧見嗎?」 那道人搖頭道:「包袱現在你手中,他甚麼時候搶了你的?」 後成忿然說道:「你既說他沒搶我的包袱,那麼,他掉在水裡淹死,就更不與我相干。他在船上,逼著你要渡河錢,你就忘了麼?我不為替你出渡河錢,他也不至想搶我的包袱!」 道人又打了一個哈哈道:「一個駕渡船的人,搶奪了你的包袱;你便要他的性命。有異種人搶奪了你的祖宗產業,你倒像沒有這回事的一樣。一個道士殺了你的母親,你拚死拚活的跟人學法,回家鄉報仇。有異種人慘殺了你無數的祖宗,你倒也不把這事放在心上。原來你只會欺侮比你弱的人,勢力比你強大的,你不但不敢去惹他,反而想去巴結他!哈哈!有人告我說歐陽後成是個神童,誰知乃是一個這麼沒志氣的小子。」 後成一聽道人的話,雖一時不懂得異種人搶奪產業和慘殺祖宗的話是甚麼意思,然自己在南京學法與這次回家報仇的事,除了慶瑞而外,再沒人知道。這道人竟絕不含糊的說了出來,更知道必有些來歷。 他心裡又暗自思量道:「我於今父母雙亡,已是無家可歸的人了。在南京幸遇了二師兄,得了學道的門徑,並一再說我的根基好;今日又遇見了這道人,必是我命裡應該學道。這道人無端對我說這一派話,自有用意。我何不向他問個明白?」 想罷,遂急換了一副笑臉,向道人拱手說道:「我的年紀太小,只知道潘道興咒死我母親的事,是我母親臨終時吩咐報仇的。實在不知道有異種人慘殺我祖宗搶奪我祖宗產業的事。還要求你說個明白。」 不知道人怎生回答?且待第三十五回再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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