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擬孫權答曹操書


  權白孟德足下。辱書開示禍福,使之內殺子布,外擒劉備以自效。書辭勤款,若出至誠,雖三尺童子,亦曉然知利害所在矣。然僕懷固陋,敢略布。

  昔田橫,齊之遺虜,漢高祖釋酈生之憾,遣使海島,謂橫來大者王,小者侯,猶能以力自剄,不肯以身辱于劉氏。韓信以全齊之地,束手於漢,而不能死於牖下。自古同功一體之人,英雄豪傑之士,世亂則藉以剪伐,承平則理必猜疑,與其受韓信之誅,豈若死田橫之節也哉。

  僕先將軍破虜,遭漢陵夷,董卓僣亂,焚燒宗廟,發掘陵寢,故依袁術以舉義師,所指城邑響應,天下思得董卓而食之不厭。不幸此志未遂,而無祿早世。

  先兄伯符嗣命,馳驅鋒鏑,周旋江漢,豈有他哉?上以雪天子之恥,下以畢先將軍之志耳。不意袁術亦僣位號,污辱義師,又聞諸君各盜名字,伯符提偏師,進無所歸,退無所守,故資江東為之業耳,不幸有荊軻、舞陽之變。不以權不肖,使統士卒,以卒先臣之志。僕受遺以來,臥薪嚐膽,悼日月之逾邁,而歎功名之不立,上負先臣未報之忠,下忝伯符知人之明。且權先世以德顯于吳,權若效諸君有非常之志,縱不蒙顯戮,豈不墜其家聲耶?

  漢自桓、靈以來,上失其道,政出多門,宦官之亂才息,董卓之禍復興,傕、汜未誅,袁、劉割據,天下所恃,惟權與公及劉備三人耳。比聞卓已鯨鯢,天子反正,僕意公當掃除餘孽,同獎王室,上助天子,與宗廟社稷之靈,退守藩國,無失春秋朝覲之節。而足下乃有欺孤之志,威挾天子,以令天下,妄引歷數,陰構符命,昔笑王莽之愚,今竊歎足下蹈覆車也。僕與公有婚姻之舊,加之同好相求,然自聞求九錫,納椒房,不唯同志失望,天下甚籍籍也。劉備之兵雖少,然僕觀其為人,雄材大略,寬而有容,拙於攻取,巧於馭人,有漢高祖之餘風,輔以孔明,未可量也,且以忠義不替曩昔,僕以為今海內所望,惟我二人耳。僕之有張昭,正如備之孔明,左提右挈,以就大事,國中文武之事,盡以委之,而見教殺昭與備,僕豈病狂也哉。古諺有之:「輔車相依,唇亡齒寒。」僕與劉備,實有唇齒相須之勢。足下所以不能取武昌,又不能到成都者,吳、蜀皆存也。今使僕取蜀,是吳不得獨存也。蜀亡,吳亦隨之矣。晉以垂棘屈產,假道于虞以伐虢,夫滅虢是所以取虞,虞以不知,故及禍。足下意何以異此。

  古人有言曰:「白首如新,傾蓋如故。」言以身托人,必擇所安。孟德視僕,豈惜此尺寸之土者哉,特以公非所托故也。荀文若與公共起艱危,一旦勸公讓九錫,意便憾,使卒憂死。矧僕與公有赤壁之隙,雖複盡釋前憾,然豈敢必公不食斯言乎?今日歸朝,一匹夫耳,何能為哉。縱公不見害,交鋒兩陣之間,所殺過當,今其父兄子弟,實在公側,怨仇多矣,其能安乎?季布數窘漢王,及即位,猶下三族之令,矧足下記人之過,忘人之功,不肯忘文若於九錫,其肯赦僕於赤壁乎?孔文舉與楊德祖,海內奇士,足下殺之如皂隸,豈複有愛于權!天下之才在公右者,即害之矣,一失江東,豈容複悔耶?甘言重幣,幸勿複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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